第一章 這樣待人1
苛察之忍
宋朝的範仲淹,是一個有遠見卓識的人。他在用人的時候,主要是取人的氣節而不計較人的細微不足。範仲淹做元帥的時候,招納的幕僚,有些是犯了罪過被朝廷貶官的,有些是因為犯了罪被流放的,這些人被任用後,不少人不理解,產生了疑惑。範仲淹則認為:“有才能沒有過錯的人,朝廷自然要重用他們。但世界上沒有完人,如果有人確實是有用之才,僅僅因為他的一點小毛病,或是因為做官議論朝政而遭禍,不看其主要方麵,不靠一些特殊手段起用他們,他們就成了廢人了。”盡管有些人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範仲淹隻看其主流,他所使用的人大多是有用之才。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道德修養的人不在於不犯錯誤,而在於有過能改,不再犯過。所以用人,用有過之人也是常事,應該看到他的過錯隻不過是偶然的,他的大方向是好的。《尚書·伊訓》中有“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的話,是說我們與人相處的時候,不求全責備,檢查約束自己的時候,也許還不如別人。要求別人怎麼去做的時候,應該首先問一下自己能否做到。推己及人,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才能團結能夠團結的人,共同做好工作。一味地苛求,就什麼事情也辦不好。
《荀子·非相》中說:“故君子之度己則以繩,接人而用。度己以繩,故是以為天下法則矣;接人以地,故能寬容,固求以成天下之大事矣。”是說人應該以道德的準繩來衡量自己,約束自己的言行,對待別人就要像船工拽船旁那樣接引乘客登舟。嚴己寬人,才能成大事。如果一旦發現別人有過失,就抓住不放,不能看到別人的長處和優勢,到頭來,隻能是孤立了自己。
古人說:“水太清則無魚,人太察則無徒。瑾瑜匿瑕,川澤納汙。其政察察,斯民缺缺。老子此言,可以為法。苛政不親,煩苦傷恩,雖出鄙語,薛宣長乘。稱柴而爨,數米而炊;擘肌折骨,吹毛求疵。如此用之,親戚叛之。古之君子,於有過中求無過,所以天下無怨惡。今之君子,於無過中求有過,使民手足無所措。”
這段話是說,水如果太清了就不會有魚,人如果太認真了就不會有朋友。美玉裏都匿藏著瑕疵,江河中容納有汙濁。政治太嚴苛,人民就狡黠。老子的這番話,可以作為治理國家的法則。苛刻的政治使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產生矛盾,百姓煩怨哀苦,政府就會失去老百姓的擁戴。薛宣雖以此俗語規勸帝王,卻有大臣的祥德之氣。每次稱了薪柴的斤兩燒火,數著米粒煮飯,雖然計算得精細,卻不免吹毛求疵。如果這樣處世治國,即使是他的親屬,也會背叛他。古代的君子,能在別人的過錯中尋找無錯的地方,所以天下的人們沒有怨恨。現在的君子,欲在沒有過錯的人身上找出錯誤,使百姓覺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孔子家語》記載孔子說:“古代聖明的君主在帽子上掛上垂旒,是為了擋住視線。塞住耳朵,是為了讓聽覺模糊。水如果太清了就不會有魚,人如果太認真了就不會有朋友。”不是不聽不看,而是不去聽得那麼“認真”,看得過分的清楚,糊塗一點(尤其是對他人的短處)不是什麼壞事。
《左傳》宣公十五年記載晉國大夫伯宗對晉侯景公說:“諺語說:衡量事物的標準應該放在心裏,大河裏會容納汙泥,深山裏會隱藏疾病,美玉裏會含有瑕疵,國君能夠容忍一切,這才是天下通行的道理。”國君雖然尊貴,也時常要容忍不光彩、不名譽的事,這是自然的道理,這是由於小錯誤並沒有傷害大的德行。
西漢的薛宣,字贛君,東海剡人。大將軍王鳳聽說他有才幹,推薦他做了長安令,於是他因治理有方而揚名。漢成帝繼位後,薛宣做了中丞,上書議論當時政治的得與失,曾經說:“政治太苛刻、瑣碎,一般問題都出在刺史身上,有的不按法律行事,采取措施隻根據自己的想法,甚至拉幫結派,聽信讒言努力尋找部下和老百姓的毛病。俗語說:“如果政治太苛刻,人與人之間就不和睦,也會失去老百姓的擁戴。”皇上采納了他的意見。
苛察之忍,集中起來說不外乎三點:一是對人不求全責備,用人之長;二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三是對人民的統治應該是寬柔而不是殘酷。
對於什麼事,隻去注重其每個環節是否細致,但是卻忘記了在處理事物的時候應該是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統一的原則,一件件事處理起來,時間緊不夠用的不說,弄不好顧此失彼,因小失大。
古人對此有精道的論述。例如南梁的常侍賀琛,向梁武帝陳述四件事情,其中第三條上就是:“各級官僚,不研究國家大事,隻知道吹毛求疵,條分縷析,以鑽牛角尖為本事,以繩守條款為工作,表麵上看似乎是對國家有利,實際上是為自己樹立威信,以作威作福。弊端和奸滑的大量出現,其根源就在這裏。每天埋頭於這之中看似兢兢業業,實際上都在做無用功。而且隻看到了別人的缺點、短處,看不到他人的優勢。實際上君子對待別人應該在錯誤中找出不錯的地方,不應該在沒有錯誤的人身上找錯誤。”
鄒浩是宋朝人,為太學博士。宋徽宗時為右正言,被貶昭州。大觀年間,升為龍圖待製。宋人張驛說:“鄒浩因為堅決勸諫而獲罪,他被懷疑動機是想做個名士。”本來人家是按著自己的本職去工作,不過是上了幾封奏折,勸諫了幾句,就有人開始查看他的行為的目的,懷疑人家行為的動機,這樣準還敢幹事呢?
絕纓宴楚莊王收人心
能夠寬容部下一時的糊塗和過錯,是作為領導和統治者應有的胸懷。這也是苛察之忍的一個方麵。美人告狀,楚莊王卻不以一點小事、小節而損害君臣關係。他的做法是正確的,使犯有錯誤的人心存感激。
有一次,楚莊王舉行宴會,招待他的一批得力臣下。他讓自己一位心愛的美女為眾人斟酒,以助酒興。夜幕初降時,眾人已喝得有幾分酒意了,這時,一陣風吹熄了燭火。黑暗中,有人仗著酒意,趁機拉住斟酒美女的衣袖,大概想一親芳澤,但被這位美女掙脫了。機靈的美女順手拉斷了那人的帽纓握在手中。
燭火重新點燃後,美女來到楚莊王座前一陣撒嬌、咬耳朵,拿出那條帽纓,定要楚莊王查出那人,嚴加懲處,為自己出氣。
美女雖然在悄聲說話,但坐在楚莊王旁邊的幾位臣下從美女憤怒的表情和手握的纓帶上猜出了是怎麼回事,都不禁替那位冒失鬼捏一把汗。那位冒失鬼已嚇得麵色如土,冷汗淋漓,暗道完了,垂頭待死,氣氛十分緊張。莊王卻不動聲色,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楚莊王接著大聲下令:“今天,有這麼多的良臣猛將和我一起飲酒,我心裏十分痛快。咱們繼續喝,一醉方休。並且,誰不把帽纓扯斷,誰就沒有痛飲盡歡,那我就要處罰他!”
於是,所有參加宴會的臣子們都拉斷了自己的帽纓,放膽狂飲,一直喝到東倒西歪才盡興離去。不為一點小事苛責他人,楚莊王怎麼能得不到人才呢?
不久,在楚國圍困鄭國的那場重要戰事中,有一位武士在楚莊王麵前表現得特別勇敢,隻見他奮不顧身,帶頭衝入敵陣,交鋒五合,便殺了五個敵人。這位武士的神勇大大地鼓舞了楚軍將士的鬥誌,他們齊聲呐喊,旋風般朝敵軍殺去。鄭國軍隊被這位武士的神勇嚇得亡魂直冒,楚軍一衝上來,他們就亂了陣腳,丟盔棄甲,狼狽而逃。
結果,楚軍大獲全勝。
戰後,楚莊王派人慰勞這位武士,一打聽,原來他就是那次宴會上被斟酒的美女拉斷了帽纓的人。
田嬰寬容待下屬
用人,各有各的標準,有的嚴格,有的寬鬆。齊國相國田嬰是個慧眼識才的人,也正是由於他對下屬的寬容和信任,不是去苛責他們,即便兒子要求他處置,他也置之不理,這樣的寬容也為自己以後留了一條生路。
齊國相國田嬰門下,有個食客叫齊貌辨,他生活不拘細節,我行我素,常常犯些小毛病,搞得人家很不愉快,不逗人愛。門客中有個士尉勸田嬰不要與這樣的人打交道,田嬰不聽,那士尉便辭別田嬰另投他處了。為這事門客們都憤憤不平,田嬰卻不以為然。田嬰的兒子孟嚐君便私下裏勸父親說:“齊貌辨實在討厭,你不趕他走,倒讓士尉走了,大家對此都議論紛紛。”
田嬰一聽,大發雷霆,吼道:“我真想宰了你們。我看我們家裏沒有誰比得上齊貌辨。”這一吼,嚇得孟嚐君和門客們再也不敢吱聲了。齊貌辨到底有什麼能耐呢?大家不知道。而田嬰對他卻更客氣了,住處吃用都是上等的,並派長子伺奉他,給他以特別的款待。
過了幾天,齊威王去世了,齊宣王繼位。宣王喜歡事必躬親,覺得田嬰管得太多,權勢太重,怕他對自己的王位有威脅,因而不喜歡他。田嬰被迫離開國都,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薛(今山東省藤縣南)。其他的門客見田嬰沒有了權勢,都離開他,各自尋找自己的新主人去了,隻有齊貌辨跟他一起回到了薛地。回來後沒過多久,齊貌辨便要到國都去拜見宣王。田嬰勸阻他說:“現在宣王很不喜歡我,你這一去,不是去找死嗎?”
齊貌辨說:“我本來就沒想要活著回來,您就讓我去吧!”
田嬰無可奈何,隻好由他去了。
宣王聽說齊貌辨要見他,憋了一肚子怒氣等著他。一見齊貌辨就說:“你不就是田嬰很信從、很喜歡的齊貌辨嗎?”
“我是齊貌辨。”齊貌辨回答說,“靖郭君(田嬰)喜歡我這個倒是真的,說他信從我的話,可沒這回事。當大王您還是太子的時候,我曾勸過靖郭君,說:‘太子的長相不好,臉頰那麼長,眼睛又沒有神采,不是什麼尊貴高雅的麵目。像這種臉相的人是不講情義,不講道理的,不如廢掉太子,另外立衛姬的兒子郊師為太子。’可靖郭君聽了,哭哭啼啼地說:‘這不行,我不忍心這麼做。,如果他當時聽了我的話,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被趕出國都了。
“還有,靖郭君回到薛地以後,楚國的相國昭陽要求用大幾倍的地盤來換薛這塊地方。我勸靖郭君答應,而他卻說:‘我接受了先王的封地,雖然現在大王對我不好,可我這樣做對不起先王呀!更何況?先王的宗廟就在薛地,我怎能為了多得些地方而把先王的宗廟給楚國呢?’他終於不肯聽從我的勸告而拒絕了昭陽,至今守著那一小塊地方。就憑這些,大王您看靖郭君是不是信從我呢?”
宣王聽了這番話,很受感動,歎了口氣說:“靖郭君待我如此忠誠,我年輕,絲毫不了解這些情況。你願意替我去把他請來嗎?”
齊貌辨當然答應了。他回到薛地,要田嬰穿上齊威王賜給他的衣服,戴上威王賜給他的帽子,佩上威王賜給他的寶劍,來到國都。宣王得信,親自到都城外迎接田嬰,見田嬰這身裝束,竟忍不住哭起來了,馬上任命田嬰為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