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薄荷
不過是鏡中花月
“咪咪”黯蘭端著牛奶走出門,抬手招呼房簷上的那隻白色的小東西,“喵”小家夥正埋頭擺弄著什麼,聞聲抬頭,眯起眼睛柔聲回應,又低頭鼓搗了一會兒才輕快地跑到他跟前。
“咪咪你最近到哪玩兒了啊?”黯蘭有些疑惑地望著腳下的小東西,不知從何時起,這隻白貓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少,如今,他已漸漸看不懂這隻自小和他朝夕相伴的家夥了。
“咕嚕…咕嚕…”小家夥隻當沒聽見,專心對付著盤中的牛奶。微微有些失神的黯蘭沒有看到,此時正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滴落入奶中,隨即消失不見。 她靠坐在床上,用薄被圍住身體,她已經這樣坐了一整夜了,立政殿的絲竹喧鬧之聲依然陣陣飄來,幸福的人們總覺光陰飛逝,縱是徹夜歡歌也總能盡興,不過在她眼裏,白天也不過是亮一些的漫漫長夜。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響起,“嘭”的一聲,木製房門被人粗魯地撞開,錦衣武士一擁而入,“天子密旨,請娘娘隨我等走一趟”為首的武士將黃綢一舉,兩個武士便欲上前抓人。 “退下……容我更衣”她輕聲說,黑色的眼睛平靜的注視著為首的錦衣武士。雖然麵容憔悴,那眼神卻依然透著屬於她固有的高貴與淡定。那武士心頭一顫,“好吧,那請您快些”然後擺手與眾武士退出門外。 過了好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宮裝出現在眾人麵前。“其實您不必如此,天子不會見到您的”他低聲歎息道。她卻似乎沒有聽到,徑自隨武士們走去,甚至不曾對路邊景色掃過一眼。這裏曾是她的宮殿,每一處亭台閣榭全都依著她的喜好安置建造,那個正在立政殿歡宴的男人曾經寵溺地把她攬在懷裏,在她耳邊告訴她”眼前的一切都是你的,這座宮殿,還有…我…” 黑鴉鴉的朝臣跪滿階前,懇求天子收回成命,“為妃子建造宮室,我朝祖製未有,且蕭氏前朝餘脈……”那時她正帶著新連好的曲子來太極殿找她,恰巧聽見了那些老臣們慷慨激昂的陳述,語調鏗鏘。絲毫不覺自己的對手不過是一個纖弱女子。她不是後來的武昭儀,不敢大罵著“斬此老賊”挑簾而入,所以也沒有人見到她正默默躲在角落裏,低聲飲泣…… 宮殿終究還是建起來了,隻是他來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最後幹脆整月不見蹤影。聽宮人們說,正當這裏大興土木的時候,皇後悄悄派人從感業寺接來了一位姓武的妖嬈女子,於是天子見之大悅,不久便封作昭儀,倍加恩寵。 如果愛已不再,最珍貴的禮物也將一文不值,如今隻剩下這座曾經見證了他們之間愛情的宮殿還尷尬的留在這裏。她不想看見這座讓她傷心的宮殿,所以她將自己關在房裏。淒冷的感覺從心裏透出來,讓她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宮女搬來火盆,卻沒有用。她們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他的懷抱,他的愛來取暖。 然而他卻是皇帝,身邊有無數的女子,可以隨意去寵幸與遺棄,永遠不會理解被遺棄的她的淒冷與孤單。 既然這樣,那麼離開這裏也好,可惜這也不是他的主意,她扭頭看了一眼陌生的武士首領,不由苦笑,皇帝身邊的侍衛她都認識,而這一個——武昭儀的親信? 屋裏傳出細微的鼾聲,“咯吱吱”輕響中,房門打開一個縫隙,從裏麵鑽出一隻機靈的白貓。小家夥出來後,猶豫了一下,走回門口側耳細聽,直到確定一切如常,才回過頭,無聲消失在夜色之中。 對不起,黯蘭。我想我終不能始終守在床頭,伴你入夢。我是一隻貓,背負著前世的詛咒,追蹤宿命中的對手。 你的睡相如此迷人,讓坐在床頭的我不想錯過你嘴角的每一個微笑,然而時光的腳步如此匆匆,血液中沸騰的仇恨告訴我宿命中的對決已經來臨。 腥紅的酒水侵蝕著傷口,鑽心刺骨痛苦遠勝於當初斬去四肢的一瞬間。她咬著嘴唇,咬出血來,卻沒有流出一滴眼淚。“抱歉了,我可以在他麵前做一個柔弱的女子,但決不會在你們麵前露出半點軟弱。”她冷冷的想。
“皇後姐姐,淑妃姐姐,這幾日過得可好?妹妹來看你們來了。”隨著嬌弱的女聲從外麵傳來,房門大開,一個裝束華美,步態輕盈的女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她抬起頭,望著走來的女子,漠然的雙眼驟然一縮。那是怎樣一個嫵媚而妖異的女子啊,即使是在殘酷的折磨對手的時候,她的神態,依然我見猶憐。難怪皇上會對她著迷。可是,皇上,如果愛你的人卻容不下你曾經的愛,如果不嫵媚的女子此刻仍然能如此嫵媚,這樣的愛與嫵媚,請你務必小心。 “淑妃姐姐,為什麼這麼盯著我啊”她湊到她耳邊,柔聲淺笑,嗬氣如蘭“恨我麼?因為我奪走了你的一切?” 傷口錐心刺骨的痛苦,還有眼前宵小之輩得意的笑容,叫她怎麼能不恨! 可惜自己沒有力量滔天的恨意也隻能等在這裏任那鼠輩們宰割,如果我可以,如果我願為貓……蕭氏的祖先啊,您能聽到我的請求嗎? “武氏狐媚,翻覆至此!”她盯著對手,眼神清澈雪亮,濺著一點血光“我後為貓,使武氏為鼠,吾當扼其喉以報!” 它悄無聲息地伏在樹後,雪亮的雙眼緊盯著不遠處一個隱秘的洞口。這不是第一次狩獵行動。這些年來,死在她爪下的老鼠已不知道有多少了,可是這一次,它不知為什麼總是一陣陣失神。 隻是因為這次與眾不同的行動,今天它將完成前世的詛咒,重返輪回嗎?可為什麼眼前總是浮現黯蘭的影子?不舍麼? 這個自出生就陪在它身邊的男子,從來都溫柔的照顧它,陪它玩耍,哄它開心……它使勁甩甩頭丟開那些讓它想要回頭的東西。對不起黯蘭,我還是無法放下怨恨。謝謝你你給了我前世從未體會過的溫暖,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在陰冷的地府中可以細細回味,再不會感到寒冷。 一陣細微的響動從洞裏傳來,將它從回想中驚醒。來了,當那個瘦小的黑影從洞中鑽出,前世的詛咒留下的印記便清晰地刺痛了它的雙眼,點燃了那延續了兩世的仇怨。殺氣在刹那蔓延,草木俯低,風雲變色,一道白色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前急奔,掠過草叢,高高躍起。 待到奔逃中的老鼠驚慌中回頭,隻來得及看見月光下雪亮的利爪揮過,然後在下一個瞬間,血從喉管中噴出來,濺到半空。生命消逝,屍體回旋著倒地。 結束了嗎?一陣清風吹過,白貓的身體漸漸透明。爪下失去生命的屍體還保留著那極度驚恐的眼神,一如前生受到她詛咒的刹那。 意識漸漸模糊,恍惚中,又看到那個溫柔的少年從房中走出,端著一盤牛奶向她招手“咪咪”……
粗糙的活著
——這是一個快速消費愛情的時代 當我再沒有耐心讀曾經的歲月,曾經的感動的時候,我有點無力的瞅著車窗外這灰蒙蒙的城市那灰蒙蒙的麵容。我任自己的注意力飄移到方向盤之外,卻依然無力去編織一個曼妙的故事,因為酒精已經麻醉了神經,同時那個叫做名利的東西更加的教人的思維失去了準頭,就那樣空落落的快速滑動…… 日記本翻了幾下,就丟在右邊的座位上,我已經沒有耐心來回顧自己的過去,大概也不想去想那個天真爛漫的年代,卻在思忖她剛才為什麼要罵我呢?大概她突然發現了我開始跟她一樣的沒心沒肺。
“我要是個男人,就揍你了!”李白玲把日記本給了我後,又不甘心,就說了這樣一
句話。 李白玲曾堅持到了最後才把她的那本日記給我看,我想今天就是最後的日子了吧,老實說,我看不懂她寫的字,費勁的想象她說她愛我想我的時候的模樣,可是我就是沒有感覺。我有點難受,我牙疼。我一直在跟她說,我欣賞她。她非要我解釋,欣賞的含義是什麼時?我不得不說我像喜歡一匹母馬那樣的愛她。她罵:流氓! 我正在牙疼,王丹就來了電話,你來吧,我現在一個人,我剛做完手術了,你來接我一下吧。 我問,你在什麼地方?你的那個男人呢? 他沒有在西安。她的聲音聽起來像來自太空,真的有氣無力,看來像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情了。 問了她的方位,我急急忙忙的趕到了四院。見到她時,大吃一驚,她整個人瘦的,看著隨時都要倒,我隨時都要準備去扶似的。 我剛剛做完了人流!她一點都沒有掩飾,大概也沒有力氣掩飾。我沒有地方去,你能幫我找一個地方麼? 她需要休息一下,此刻,她的臉已經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了。現在我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不想回家,她父母那邊不好交代,也不想回宿舍,同事那邊也人多嘴雜,大概覺得能找的人是我了。可是她的那個接了我的班的男人呢? 我見過那男的一次,帥的跟道明寺似的,那時,她問我不祝福他們麼?我笑著祝福他們,希望他們把紅旗插到勝利的山頭,一扛到底,最後一起死,墓碑上刻:模範夫妻!她笑著對她的道明寺說,別聽他胡說,他就擅長油嘴滑舌。 隨後,一年半載的她會打一個電話過來,仿佛就是為了求證,我還活著沒有?其餘的蹤信全無。今天,就突然來了電話,剛開始,我還看著電話號碼納罕。 為了方便照顧她,我給她在我單位的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但還算幹淨的小旅店,又給她買了雙棉拖鞋。 她躺在床上問,你買那個做什麼? 我說,我就是突發善心,覺得你現在不能碰涼水,也不能光腳穿涼鞋…… 她便側過頭去哭了。 剛好那天下午,我必須出差,給她買了吃的,放好,就走了。一個星期後才回來,去那個旅店找她,老板說3天前就走了。我站在樓道裏麵,吸著煙,從狹窄的窗戶望外麵狹窄的天,就那樣發呆,竟然入定了般,天很快就黑了。 回去時,見她給我在信箱留了封信: 真的很感謝你,我知道這是廢話,你也不稀罕,但是還是感謝你。你還能幫我,我以為你不會理我。每次給你電話,都知道那頭你很忙。其實我也是想回來找你,可是我不能說服我父母。他們不喜歡農民的孩子,何況你那時的條件又那樣。我很想自由的戀愛,自由的結婚,為什麼就不能呢? 跟你分手後,同學們都結了婚,生了孩子,我也想結婚,也想生孩子。寂寞啊,你走後,我真的很寂寞!那時我就遇到了他,他的家境也不好,我也沒有想過怎麼樣。跟你分手後,我也開始反省自己了,覺得愛情其實也是需要付出的,這樣的生活才有意思。嫁了有錢家的,是嫁給了錢,還是嫁給了人呢?可是沒有錢就是不行,沒有錢我父母,像不同意那時的你一樣,也不同意他。
其實,我試圖回來找你呢,可是就從你同學那打聽到,你跟李白玲在談著呢,我也不好再厚著臉皮來打攪你,於是就跟他了。我也反省自己,那時你雖然平時說話沒正經,但是對我過於遷就了,過於好了,所以父母一逼我,我又一軟弱,你便傷了心。我現在也長大了,也知道為了愛付出了,我那時沒有好好待你,現在我要加倍的對他好,這樣我才心裏舒
服點。給他買名牌的衣服,手表,我自己都不舍得花錢,對他我卻沒有猶豫過,我這一年的工資都花在他身上了。 他說要去南方打拚,要風風光光的從我父母那裏把我娶走,我也相信,所以我等著他,哪怕他不回來呢!我說了要跟他走,我父母卻把我的身份證,甚至家裏的戶口本都鎖了起來了。我現在隻能等他。他天天都給我電話,怕我跟別的人約會啊,他怎麼那麼傻,怎麼可能呢?我是那麼的愛他,我才不會跟別人走呢! 這封信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我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想起來要打一個電話。電話是打給李白玲的,李白玲說,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我說我沒有精神跟你吵架,你回來不? 我憑什麼回去,再說你又不稀罕我。 此刻話筒中傳來一個男聲,跟誰在那膩歪呢? 李白玲說,你睡你的,跟一個神經病。 我便掛了電話,半夜三更的。
兩個中學生的不幸遭遇
1955年沛微中學發生了兩件事,一是全校聞名的三好學生、共青團員、班長侯菊,國家號召節約糧食,他開玩笑說:“水是是氫二氧一,是工業原料,我們連水也節約好了。”有人反映到團委,團委書記說:“說這話不是和國家唱反調嗎?”校長得知後,在全校大會上批評說:“這位學生學了知識,不好好地為人民服務,卻用來諷刺我們的政治。”領導認定侯菊有“思想問題”,撤消了他的班長職務,畢業時操行由甲等降為丙等。二是學生程智,因不滿稀飯太稀,脫口說出:“社會主義喝水,共產主義喝尿。”這句話也被同學反映給領導,領導認定程智“惡毒攻擊社會主義”,操行也得了丙。 全校當年初中畢業生有300多名,隻有侯菊和程智兩人操行得丙,且因“水”又都與“政治”掛上鉤,實屬“怪”事,因此轟動了全校,驚動了縣委。後來,侯菊沒有考上學,分配到供銷社當營業員。一年後侯菊考上高中,幾經風雨讀完了大學。1992年退休,在某油田安度晚年,程誌落榜後回鄉務農。 程智是微山湖東辛灣人,早年喪父,由母親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成人,姐姐已經出嫁。母親本指望兒子學業有成為程家爭光,沒想到犯錯誤回家當了農民,心裏好不傷心。程智的姐姐倒很開通,她安慰弟弟說:“小智,你不要難過,不就是說錯一句話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在家當農民怎麼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依我看當農民照樣會有出息。”話雖這麼說,她也為弟弟的前途擔憂。 程智為人老實性格開朗,他沒把當農民看作丟人。他說:“我家祖祖輩輩都當農民,這也叫子承父業。”回村後他向生產隊長報到,隊長讓他當記工員,程智二話沒說,第二天就同社員們一塊下地幹活了。 甭看程智學生出身,幹起活來卻舍得下力氣。髒活重活搶著幹,不會就學,不懂就問,2個月下來,一般農活都會幹了。他記工認真公道,賬目清楚,隊裏的幹部和社員都說程智是個好孩子。後來辛灣小學缺少教員,生產隊安排程智當了小學教師。程智愛學習肯鑽研,幹一行愛一行。他講課理論聯係實際,結合農村需要自編鄉土教材,深受學生和家長的歡迎。1年後由縣文教局批準轉為正式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