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生價值的本質(1 / 3)

第五章人生價值的本質

認識你自己

雅典德爾菲神廟前的石碑上鐫刻著阿波羅的神諭:人啊,你要認識你自己!埃及法老、釋迦牟尼、蘇格拉底、耶穌、穆罕默德、孔老孟莊等聖人先知無一不在呐喊:人,要認識你自己!

人是宇宙的奧秘。認識人是最難的。悲劇,迄今仍是人類個體的宿命。迄今為止,“人”,仍然是個謎。和“人是什麼”這個問題一樣,追問人生的價值同樣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理性主義的哲學觀認為,世界是一個有規律、有邏輯、有價值的客觀存在;人是宇宙的精華,可以認識自己,認識世界,戰勝自然。從亞裏士多德到黑格爾莫不如是。然而,伴隨著工業文明的到來以及人類認識的進步,對理性主義的打擊也紛至遝來——首先是哥白尼的日心說,發現主宰世界的人原隻不過是茫茫宇宙中一顆小行星上的塵埃;接著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宣布人並非是由上帝造的,而是由猴子演變進化而來;繼之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聲明人連自己都認識不了,主宰不了……三次沉重的打擊之下,營造了千年的理性主義大廈轟然倒塌,令人目瞪口呆,驚心動魄。叔本華、尼采、薩特等人進一步提出了荒謬哲學,認為人的存在並沒有合理性,價值隻是選擇的結果。

價值是選擇的結果!但這種結論並沒有正麵回答“人是什麼”和“人生的價值是什麼”這兩個問題,至多隻是提供了一種努力的方向。隻要人類存在,這兩個問題也許將會永遠被追問下去,人還是需要認識自己、追問自身價值。在所有的智慧形態中,認識自我的智慧排在最後。然而,從某種價值上說,這也是最重要的一種智慧。這種智慧決定了一個人究竟如何看待自己,如何麵對生命。有多少人為了提高自己的表達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不惜花費時間和重金,可是大多數人在探究真實的自我時卻裹足不前。

也許你是一位成功人士,事業有成,家庭幸福。可是有一天,一陣莫名的空虛突然侵襲了你,你突然感覺自己無所依傍,從前所追求的一切突然都失去了價值。你忍不住問:“我到底怎麼了?”

也許你一直平平淡淡,毫不引人注目,平庸麻木的生活早已消磨掉你的銳氣和誌向。然而,當你看到那些成功人士時,仍然會心存茫然。你會忍不住問:“我到底怎麼了?”正是對於“自我”的追尋,才能使你撥雲見日,看到真正的自我,使生活充滿價值。當這種動力足夠大時,甚至會改變你的一生。

人生如流

據說,孔子去郊遊,他站在河邊,看到下麵的流水說:“過去的就像這下麵的流水一樣,白天晚上都在流。”

這兩句話的文學氣息非常重,又最富於哲學意味。佛家也說過水,我們看到流水,永遠隻是一股流水而已。按照佛學的分析,人的心理就和流水一樣,如說“滾滾長江東逝水”,永遠在流,真的嗎?錯了。這等於看到電燈光,說它一直亮著,也錯了。當我們看到一個浪頭的時候,事實上這個浪頭已經過去了,是接上來的另一個新浪頭,當在看到這新的第二個浪頭時,它又已經過去了。燈光也是一樣,當我們剛一打開開關時,所發出的光波已經消失了。

我們的思想、感覺、年齡、身體,當1個鍾頭乃至1分鍾前坐在這裏的我,與此刻坐在這裏的我,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變化了。所以“今我非故我”,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前1分鍾的我了。一切都過去了,像流水一樣,不斷地向前去。

所謂“江水東流去不回”,曆史永遠不會回頭,時間永遠不會回頭。人生永遠像浪頭一樣,一波又一波地過去了,要想拉回來是做不到的。我們也許都知道《紅樓夢》中林黛玉葬花的故事。弱不禁風的她把落花收回來,然後葬下去,情調非常美,她還作了首好文章,《葬花詞》有句名句:“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清代文人龔定庵的詩就比林黛玉高明樂觀得多,他的詩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但是,不管是林黛玉還是龔定庵都是從悲觀的角度來看“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而孔子並沒有以悲觀的態度來說這句話,他是從另一麵,用積極的觀點來看人生。人生如流水一樣,不斷地向前湧進。

人生就像這股流水一樣。孔子所以站在上流告訴學生們:“注意呀!你們看這水,過去的都像這樣,向前麵去!向前麵去!而且是晝夜不停地向前去。”

他這話的意義,就是我們經常看到的一句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人生也是這樣,要不斷求進步。靜是緩慢的動態,沒有真正絕對的靜。譬如人坐在椅子上好像很靜,其實並不靜,身上的血液正在分秒不停地循環,各個器官也都各司其職地工作著。

“天行健”是永遠強健地運行。“君子以自強不息”是教我們效法宇宙一樣,即如孔子所說“逝者如斯”,要效法水不斷前進,也就是《大學》這部書中所說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道理。人生思想、觀念,都要不斷地進步。滿足於今日的成就,即是落伍。所以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句話,包括各方麵很多意義,可以說孔子的哲學,尤其人生哲學的精華,都集中在這兩句話中,它可以從消極的、積極的各方麵看,看宇宙、看人生、看一切。

總之,曆史是不能停留的,時代是向前邁進的,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關鍵在於我們用積極還是悲觀的態度去看待。

人的獨特性

舍勒在其一生最後的著作《人在宇宙中的地位》中坦率直言:“從我的哲學意識第一次覺醒的時刻起,‘人是什麼以及他在宇宙中占有什麼地位’這個問題,就比其他任何哲學問題,在我心中占有更深刻的、更為中心的位置。”顯然,人是什麼的問題是一個亙古至今的永恒的問題,從古希臘蘇格拉底明確提出“認識你自己”的口號起,西方哲學的研究中心開始從天上回到人間,但在一個漫長的時期,西方哲學對人的界定由於理性主義長期占據統治地位,也始終囿於“人是理性的動物”的範圍。直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當叔本華、尼采等為代表的非理性主義思潮的興起,對人的界定才擺脫了理性的框架,從人的意誌、欲望、本能等探討人的本質在20世紀成為一種主導方向。對此,舍勒指出,傳統哲學將人歸於理性或精神,現代哲學將人歸結為生命的本能衝動等,兩者都是各執一端,失之偏頗。

舍勒指出:“生命和精神相互補充,而過去的一個主要誤解是把它們看作原來就是對立、鬥爭的狀況。”而人卻是生命衝動和精神的統一,因為“生命衝動和精神是人的不可分離的兩個方麵。缺乏精神的人不是現實的個人,他無法把自己同地位區分開。沒有生命衝動的人不是實在的人,而是鬼怪或幽靈。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必須同時兼生命衝動和精神於一身,融激情與理智於一爐。人既是生命衝動的體現,又是精神活動的場所,人是生命衝動與精神之間的張力和運動的中介,他不棲居於某一邊”;因為生命衝動是人的本能,既具有生命最直接和最基礎的強大力量,又存在著原始的、盲目的、易受本能與欲望支配無所顧忌的特點,因此,需要通過理性或精神的引導,使人生不至於由本能衝動信馬由韁,而是引導生命衝動實現精神和價值的目標;因為精神的追求是人生特有的境界,是人在自然萬物中享有尊嚴與高貴所在,它是在人的生命的展開過程中不斷豐富與發展的,因此,它需要從生命的衝動中汲取源源不斷的力量、激情與欲望,擁有生命的不斷持久的動力,推動精神追求的不斷豐富與完美深邃。

正是因為生命和精神的對立與統一,構成了一種推動人生不斷發展的力量之源,人成為生命與精神相統一的存在;人生也由此呈現出“生命精神化”與“精神生命化”相並存的存在與展開。

舍勒在回答了人是什麼的問題之後,又把關注點聚焦於對人在宇宙中的地位問題的探討,他認為人在宇宙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擁有獨一無二性。

從人與動物的比較來看,人是一個能向世界無限開放的存在。舍勒認為“動物的任何行為都來源於動物的某種神經係統的狀態。它們的神經係統在心理範圍受本能的衝動所支配,為感覺、知覺所操縱。對動物來說,主要引起它們的生物心理興趣的東西才是它們的對象和環境,才是它們所屬的世界。而人從根本上來說,不單純依賴於他的物理和心理狀態,不僅僅依賴於他的本能與環境。人是以精神為本質、以生命為基礎同環境世界發生關係的。人通過精神抑製或調節欲望和本能,人借助理性、直觀、體驗、意誌、情感以及價值能力來與周圍世界發生關係,這種人與世界的特殊關係打破了那種動物和環境的狹隘封閉性,構成了人向世界的開放性。”

顯然,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到舍勒的思想一方麵是承繼了西方理性主義的傳統,即在人與動物相比較的時候,人以理性優於動物;另一方麵,也與現代西方人本主義思潮對人的本質的看法相似,即人與動物相比,人的本質不是固定的,在叔本華、尼采那兒強調的是生存意誌、強力意誌決定生命發展的強弱;在海德格爾那裏是以人的“此在”特點凸顯人和其他所有一切存在者的不同,人不是現成既定的存在者,而總是處在未定之中,是“此在”,“此在”的特點是其所尚不是而將足的存在,所以他總是不斷策劃、設計、選擇和超越自己,從而獲得自己的本質。而薩特則認為人的“存在先於本質”,人與萬物相比,人的本質不是被設定好的,而是人自己所造就的。這些人本主義哲學家的觀點雖然視角不同,但思想中皆反映了人是一種開放性的存在。舍勒的思想在強調人是生命衝動與精神相統一的基礎上,以精神之作用,突出了人的生命在宇宙萬物中的獨具的開放性的性質,“這種關係表明人按其本性來說,本質上是能夠無限地擴張到他自己作用範圍的地方——擴展到現存世界所能延伸到的地方。人是一個能夠向世界無限開放的X。”顯然,是人的精神的能動性成就了人的無限開放性,是人的主體性凸顯了人與動物相比的獨特性。

從人與曆史的關係來看,舍勒“關於人的生命精神化和精神生命化導致了他對曆史新的理解。曆史既是生命衝動的曆史,又是精神發展的曆史,但不是一個統治,另一個被統治。兩者的依賴與合作產生了曆史。生命衝動在曆史發展中起動力作用。人的欲望、本能和激情在曆史發展中有著巨大的作用,生命衝動在曆史上曾引起了經濟的、政治的和種族的發展。”顯然,舍勒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人的欲望、生命存在的本能需要對於人的存在及人類曆史發展的重要作用,但同時他也看到人的精神對於曆史的巨大影響,“人的精神為曆史發展提供了一個無限開放的可能性。由於精神的變化性,使曆史的發展沒有預定的目標和先在的計劃;由於精神的多樣性,決定了曆史發展的多元化;由於精神的開放性,導致了曆史發展呈現出無限豐富、多樣而又複雜的發展樣式。精神引導曆史由低向高的發展,但這種發展又是通過隨機和偶然實現的。正是在這個價值上,舍勒認為,曆史發展的結構本質上是精神的結構。”這樣,通過生命衝動與精神的能動性,人類的曆史呈現出既有生命本能為依托,又有精神價值為指引的無限發展與豐富的動態過程,人在宇宙中的獨特性又一次展示出來。

人的每一個瞬間都是變易的

人是如何存在的呢?現代法國哲學家柏格森認為,人是在時間的綿延中存在著的。如真實的時間並不能分割為瞬間一樣,人的真實存在也是不能分解的。我們日常習慣上將人的生存劃分為不同的階段,如少年、青年、老年等等,這隻是用來滿足人類理性認識的需要,就像物理學中通過時間刻度來研究物體在某一時間的運動狀態一樣,人需要依據精確的時間階段從外部研究、認識人的存在,但這種認識並不能達到人的存在的真諦。人的存在是一種生命的流動,無時無刻都在生成著、變化著,隻是當其變化得足夠充分、完全時,才會引起人的存在的外在表現的改變,於是我們才觀察到人的生存從一個階段飛躍到另一個階段。人的存在就是永恒的流變,其本質是什麼?對有意識的存在者來說,存在就是變易;變易就是成熟;成熟就是無限的自我創造。人生的每一個瞬間都是變易的,創造的。柏格森從人的存在的兩個顯而易見的方麵給予解釋說明,一是人的意識活動,二是人的實踐活動,柏格森稱其為“生存性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