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完孩子後的第三十一天,顧流嵐終於洗了她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一次澡,真是身心舒暢,舒暢得她躺在浴缸裏都有些不想起來了。
不過,她還是戀戀不舍的出了浴室,因為她還有很重要的事兒要跟秦沐商量呢!
“過來。”
顧流嵐聽到聲音便趕緊向坐在床邊的人跑了過去,把頭擱在他的腿上躺好,再往上挪了挪,然後不動了,靜靜地感受著他輕柔的動作。
過了許久,她才睜開眼睛,隻見秦沐早擦完了頭發,手正放在她的頭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眼睛卻沉沉地看著她。
她心裏一動,不由得放輕了聲音道:“我們明天回鄉下去看看好不好?”
秦沐手頓了頓,笑著點了點頭,“好。”
第二天天還未亮,他們便出發了。
再次踏在這條長長的青石板的小徑,顧流嵐心裏感慨良多。
“我在走後的那個暑假回來找過你,我寄給你的信放在你家門前的那個竹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沒有人動過它,因為你已經走了,叔叔阿姨也走了。那個時候我很擔心你,怕你出事。”感受到被用力握緊的左手,顧流嵐朝他安慰的笑了笑。
“爸爸說你會在我們一起約定好的大學等我,所以我找到了目標,開始狂熱的埋頭於學習。可是當狂熱開始慢慢冷卻,理智逐漸回溫的時候,我清醒了過來,原來這隻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個夢境,於是我一度情緒低迷,甚至還想過死。”
他一把抱住她,低低的道:“別說了。”
她輕輕地推開他,搖了搖頭,“後來,我來到了這裏。”說完視線看向左邊的大門,“就是這裏,街東頭的鬱奶奶家。”
原來,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穿越了整條街。
“當初便是她告訴我,你父母雙亡而你又下落不明的消息。那時候我覺得她好殘忍,就那樣直截了當的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在我還沒來得及準備的時候。
可是,也是她告訴我,人活著,並不單單是為了活著的人。
我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她還是和那次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門口的躺椅上。我走過去問了她一個問題,為什麼你還能這樣孤獨卻安詳地活著?
她眯著眼睛看了我好久,卻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認出我,卻還是笑了笑說,你個小丫頭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人既然還能活著,自然是因為還有希望。
希望?我疑惑不解地反問道。
她佯裝生氣的道,果然是個笨丫頭!雖然我在乎的人不在了,可那些記憶卻還鮮活的存在在我的腦海裏,即便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聽不到了,甚至連身體也不能動了,可他卻永遠得留在了我的心裏。
心裏有他,便有希望!”
她轉過頭定定的看向秦沐,“而你,肯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我隻是暫時失去了你的消息而已,我為什麼、又憑什麼用這副要生要死的模樣活著呢?所以,我再次遇見了你,所以,你還是我的。”
秦沐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問道:“你還想再進去看看她嗎?”
顧流嵐搖了搖頭,“不用了,她在我走後不久便過世了。聽附近的人說,她年輕的時候和他的丈夫收養了一個孩子,隻是沒過幾年,孩子的親生父母便找了過來將他領走了。
當年的那個孩子聽聞她去世的消息,便趕過來把她下葬了。也聽說她走的很安詳,臉上還帶著笑容。”
“可能是夢見了什麼讓人幸福的事吧。”
“是啊,應該是幸福的事啊。”
顧流嵐感歎地接道,轉頭順著青石板看了過去,眼前的一切和記憶中的樣子不差分毫,就連身邊的人也還是那個人,真好。
順著青石小徑繼續往前走,便到了秦中正與白芷夕的墓地,不是城裏那種墓地,而是實實地用沙土堆砌而成的土丘,因為當初白芷夕的要求,秦沐便將他們二人合葬在了一起。
顧流嵐曾經來看過他們,隻是那時的她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帶著滿心的惶恐不安,迷茫彷徨,祈求他們在天有靈,能夠保佑秦沐孤身在外平平安安。
而她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可是現在,她偏頭看了眼旁邊的人,隻見他正神情肅穆地看著碑文,看著那兩個久遠的名字,在日月風霜的侵襲之下,還未有絲毫消損。
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他回頭朝她笑了笑,牽著她一起跪了下去,將手裏提著的籃子裏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
掏出已經許久不曾用過了的打火機,將暗黃的紙錢點燃,慢慢地堆疊在墓碑前。
“爸,雖然我不能繼承您的遺誌去當警察,但是你的願望,我已經幫你達成了。曾經那些人害過你們的人,現如今一個一個都死了,隻剩下一個蔣三,也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