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呂不韋成了“仲父”3
可能是贏政!
此時的贏政,已經十七八歲,成人了。他準備逐步從呂不韋的手中回收權力。盡管趙姬可能對贏政施加影響,盡管呂不韋可能仍控製著很犬的權力,但封官授爵這樣的事,必須要通過贏政的詔書來任命。如果贏政執意不肯,嫪毐會得到這麼大的特權嗎?
須知,嫪毐對外是以一個閹人的麵目出現的,贏政為什麼要將權力交給一個閹人?
嫪毐與呂不韋分庭抗禮
秦王政五年(前242年),呂不韋派秦國軍隊大舉伐魏,著名學者子順此時正在魏國。魏王便去請教他。子順說:“今秦四境之內,執政以下,固日與嫪氏乎?與呂氏乎?門間之下,廊廟之上,猶皆如是。今王誠能割地賂秦以為嫪毐功,卑身尊秦以固嫪毐,王是以國讚嫪毐也,則嫪毐勝矣。於是太後之德王也,深如骨肉,王之交最為天下之主矣。孰不棄呂氏而從繆毐?天下皆然,則王怨必報矣。”(《孔叢子。論勢第十五》)
子順在為魏王分析當前秦國局勢時說:“秦國上下,從朝廷官員到平民百姓,都在議論一件事:我們是為了嫪毐而做事呢?還是為了呂不韋而做事?街談巷議,幾乎全是這個話題。”
子順接著說:“大王您若割地給秦國,就說是屈服於嫪毐的強大力量,以魏國的名義讚美嫪毐,對嫪毐表示敬意,那麼,秦國的太後一定會感激您。用這個方法交好秦國,是最好的方法了。泰國對於魏國,有時友好,有時欺騙。如果此時魏國去結交嫪毐,天下人就背棄呂不韋,而都去結交嫪毐。其實目前對魏國威脅最大的是呂不韋。您如果能遣天下人背棄呂不韋而去結交嫪毐,不就可以報仇了嗎?”
據前人研究,《孔叢子》一書疑為三國時期魏人王肅及其門徒偽托之作。如果子順說的這段話並非王肅等人胡編亂造,那麼,倒是透露了司馬遷沒有記載的若幹很重要的情況。
第一,嫪毐與秦國太後趙姬的關係已是盡人皆知,連子順這樣一個生活在外國的人都很清楚了。
連國外的人都知道了太後的風流韻事,難道隻有秦王贏政還茫然無知?更有可能的是,贏政也知道了母親與嫪毐之事,隻不過他認為此事很隱秘,做兒子的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第二,早在秦王政五年(前242年),繆毐就已經在秦國權勢熏天,甚至與呂不韋不相上下了。嫪毐本是呂不韋的一個門客,在成了趙姬的情夫之後,竟與呂不韋的權力相俟,以至於秦國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到底是呂不韋說了算,還是嫪毐說了算。
這也印證了司馬遷所記載的“事皆決於嫪毐”。
第三,說明贏政在即位第五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從呂不韋的手中奪回權力。這一年,贏政十八歲,是個小夥子了。
第四,呂不韋的權勢在秦國已經不再如日中天。作為一代梟雄的呂不韋不可能主動將權力分給嫪毐,如果說,嫪毐得勢是呂不韋縱容的結果,那麼,呂不韋這不是在樹立一個政敵嗎?呂不韋此時一定有苦難言。他本想隻讓嫪毐成為趙姬的性伴侶以解脫自己,沒想到嫪毐一躍而成了他的主要政敵。看來,隻要時間允許,嫪毐早晚要在朝廷中取代呂不韋。
第五,雖然嫪毐不可一世,但呂不韋的權力依然很大。子順說得很明白,對魏國威脅最大的是呂不韋!可見嫪毐弄權,隻是限於內政方麵。軍權,還是掌握在呂不韋的手中。子順異想天開地想讓魏國使用離間之計,促使呂不韋與嫪毐的權力鬥爭激烈化,從而阻止秦國四處擴張的步伐。
而贏政為什麼要重用嫪毐呢?僅僅是因為母親施加的影響嗎?
難道此時贏政就已經厭煩了呂不韋?難道贏政想通過重用繆毐的方式,削弱呂不韋手中的權力?
可以肯定的是,作為一代暴君的贏政,絕對不希望自己成人之後還有個仲父管著,絕對不希望朝中有個大權在握的丞相對自己說三道四,絕對不希望自己的權威受到任何人的挑戰。
據《東周列國誌》之類的小說家言,嫪毐與趙姬在大鄭宮中連生了兩個兒子,秦王贏政是不知道的。
筆者猜測,趙姬與嫪毐私通生子之事,贏政可能是知道的。不過母親做出此等事情,做兒子的又能怎樣呢?
贏政到底為什麼要重用嫪毐呢?《東周列國誌》說是趙姬起了作用。書中說,趙姬向贏政誇獎嫪毐伺候得她非常好,要求贏政賞賜嫪毐。於是,贏政封嫪毐為長信侯,將山陽一帶的土地封給他。“毐驟貴,愈益恣肆。太後每日賞賜無算,宮室輿馬,田獵遊戲,任其所欲。事無大小,皆決於毐。毐蓄家僮數千人,賓客求宦達,願為舍人者,複千餘人。又賄結朝貴為己黨,趨權者爭附之,聲勢反過於文信侯矣。”
僅僅靠服侍太後,就能得到贏政如此恩寵,可謂咄咄怪事!嫪毐隻是一個宦官,反而壓過了呂不韋,儼然成了秦國的正相,呂不韋倒成了副相,這的確是個反常現象。
也許,秦王贏政覺得呂不韋權勢太大,擔心其尾大不掉,於是扶持嫪毐與呂不韋爭權。
贏政很可能認為,不管怎麼說,以嫪毐與母親的特殊關係,借助他削弱一下呂不韋的權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眼見一個市井淫棍在朝中飛揚跋扈,呂不韋隻有忍氣吞聲,打碎了牙齒往自己肚子裏咽。
贏政平定嫪毐政變
嫪毐畢竟不是一個政治家,憑借床上功夫大富大貴,未免有些得意忘形。沒過多久,這個市井無賴便惹下了滔天大禍。
古人二十歲的時候要舉行一個儀式,由父母主持,將一頂帽子戴到頭上,稱為“冠禮”,說明已經成人。所以,男人二十歲便可稱作“弱冠”之年。贏政二十二歲的時候,尚未行冠禮。趙姬便令人在大鄭宮附近的德公之廟為贏政行冠禮。儀式舉行完,要搞五天的盛大酒會來慶祝秦王成人。朝中百官天天有酒喝,倒也其樂融融。
喝到了第四天,嫪毐與中大夫顏泄飲酒,嫪毐連續賭輸,喝了個酩酊大醉。顏泄也喝多了,便想罷席。不料嫪毐非要再與顏泄一決高下,顏泄不從,嫪毐大怒,上去就給了顏泄一個大耳光。顏泄借著酒勁,豈能受此大辱,遂撲上去將嫪毐的冠纓拔了下來。嫪毐怒不可遏,瞪著眼睛大吼道:“我是當今大王的後爹,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我作對!”
一句話,讓顏泄酒醒了許多,他這才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後的情夫,不覺有些害怕,慌忙退了出來。
恰巧,顏泄剛出來便遇到了贏政。為了免禍,顏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口中連說“死罪”。贏政感到奇怪,便令人將顏泄扶到祈年宮,詢問顏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顏泄遂將得罪繆毐之事說了一遍。並奏道:“嫪毐實非宦者,詐為腐刑,私侍太後。現今產下二子,在於宮中,不久謀篡秦國。”
贏政聞言,吃驚非小。考慮到他現在身在雍縣,此乃太後與嫪毐的地盤。一旦嫪毐先下手為強,後果不堪設想。為策萬全,贏政立即派人召大將桓齒奇率兵前來保駕。
令贏政感到恐慌的,倒不是太後與嫪毐同居生子之事,而是顏泄所說的“不久謀篡秦國”這幾個字。
大凡專製君主最害怕的,便是別人篡位。顏泄的這句話,可謂點中了贏政的軟肋。
贏政畢竟還年輕,還做不到處變不驚。調兵之事,立即被嫪毐的親信探知。
嫪毐得到密報,知道是自己酒後失言,料定贏政調兵遣將是衝他來的,遂急忙跑進宮中與趙姬商議對策。
趙姬不過一介女子,隻解風情,豈關大計!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能有什麼主意!繆毐道:“今日之計,除非乘桓齒奇未到,盡發宮中衛卒及賓客舍人,攻祈年宮,殺卻今王,我夫妻尚可相保。”
趙姬此時已經六神無主,說:“宮中衛兵能聽我們的命令嗎?”
嫪毐道:“願借太後的玉璽,冒充秦王的禦寶,就說祈年宮有賊,秦王有令,召宮中衛士前往救駕,應該沒人不敢聽從。”
趙姬此時的心理一定是矛盾重重。畢竟,贏政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而且與她在趙國共同度過了最艱苦的歲月,不會沒有感情。在這種生死抉擇麵前,趙姬早已方寸大亂。
如果趙姬在生死關頭站到贏政一邊,她不僅將要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讓她在床上欲仙欲死的“大陰人”繆毐,而且,她與繆毐的兩個兒子也必定性命不保。四十多歲的女人生了兩個小兒子,一定視若心肝寶貝。在已經成人的贏政與這兩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小兒子之間選擇,她寧願要這兩個小兒子!
無奈之下,趙姬也隻好讓嫪毐鋌而走險了。
先秦時,軍權掌握在國君手中,權臣的權力再大,也無權調動軍隊。所以,嫪毐隻好偽造了秦王的禦書,蓋上了太後的玉璽,然後招集宮中衛士以及他府中的賓客舍人,亂哄哄地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發兵前往贏政所住的祈年宮。
這群烏合之眾將祈年宮圍住後,毫無準備的贏政急忙來到祈年宮的大台上,問士兵們為何犯駕。
士兵們嚷嚷著,說奉秦王之命,前來捉拿盜賊。
贏政大聲說:“長信侯繆毐便是賊,宮中哪來的賊?”
宮中的衛士大多認得秦王贏政,聽贏政如此一說,便知上了嫪毐的當,有一半人立刻就跑了,還有一些膽子大的,反戈一擊,與忠於嫪毐的門客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