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對跟在身後有氣無力的王文淵笑道:“今天真的辛苦你了。”王文淵端起餐桌上一碗老鴨湯一飲而盡:“是累,小公主真難伺候。唉,這麼活潑嬌俏,是不是像你小時候?”
清月點頭隨即又搖頭:“我小時十足十男生模樣,怎麼像英英這樣愛撒嬌?”
“唉,那一定是大家將她寵壞。”老王哀歎。
“那你還雪上加霜?”清月一邊笑,一邊給他盛飯。
家常菜,但清淡可口,尤其是一味紅油抄手,王文淵直呼過癮。
廳內燈光柔和,牆角一大盆梔子花碧綠雪白,香氣濃鬱。
從飯廳的落地長窗向外看去,一輪火紅的落日正停留在江天一線之間,留戀著不肯告別,整個西天都是豔粉色的一片。
帶著江水微腥的晚風夾著熱氣,撩開白紗窗簾,她忽而恍惚起來,放下碗筷,看向窗外,臉上帶著微笑而不自知。
王文淵被這溫柔的笑容與恍惚的眼神所蠱惑,大膽開口道:“清月,後天是周日,我邀請你去我家吃飯。”
清月嚇一大跳,立刻擺手道:“不,不,不,不行,我怎麼可以去你家?”
“你為什麼不可以去我家?我們一起也有一年了,我父母連你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整日追著我問。”
清月想開玩笑道:“那我給他們一張照片好了。“但見王文淵一臉焦苦的模樣,不禁正襟危坐嚴肅起來。
“清月,我再一次正式邀請你。”王文淵一臉汗,鴿灰襯衫汗濕了又幹,泛起一層鹽花。
唉,怎麼看都不像一名博士後,可是在酷暑天氣服侍小公主整整一日,誰又能完好無瑕呢?何況這名長工正坐在對麵懇切地看著她。
罷,罷,罷,就當是回報他,想到這裏,清月點頭道:“好吧。但我們出去吃飯,老人家年紀已大,這麼大熱的天,不好意思麻煩二老燒飯。”
王文淵大喜過望,汗濕的臉上泛出光亮,連鏡片後的眼睛也晶亮起來:“那好,我去訂館子。”
“不,我來吧。”清月說。
“不行,一定是我來,哪有讓女方破費的道理。”老實人犯起牛脾氣來,也執拗的很。
宋太太帶著工人來收拾碗筷,宋先生抱著英英笑嗬嗬地走進飯廳,保姆趙阿姨跟在後麵捧出一盤切好的水果。
真奇怪,人一下子湧了出來,清月看見王文淵向宋太太擠了擠眼,瞬間全明白了。她歎一口氣:何必呢?如果一早與老王這樣的老好人有緣,為什麼又要出現前夫楊衝,白費這麼些年?
想到前夫,她打了個寒顫,走到露台,七月初悶熱的空氣將她整個人吞進口中,江風吹來淡淡水腥氣與濃濃的燥熱。
夕陽已經落盡,天色尚未黑透,東方一彎單薄月亮,整個天空呈現出近似透明的深孔雀藍色,深一塊淺一塊,明一線暗一線,汛期已至的長江便在這塊巨大的水晶下奔騰向前。
她雙手撐在露台上,經過一天炙烤的欄杆仍有餘熱,嗬,就是這雙手,陪她走過那一段極其艱苦的日子,她歎息起來,忽然感到身側一道灼熱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