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進本身就是個有點懦弱的男人——既怕老媽,又怕老婆。就在他正犯愁怎麼和老媽提自個兒的生活費的時候,一件突如其來的“意外”反而讓她解了憂。
許悠懷孕了。
這個孩子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增添了不少喜氣。
“來來來,小悠你多吃點,一定得給咱家生個大胖孫子……”婆婆金華對許悠的態度是很真誠的熱絡,就連平時不怎麼多話的黎老爺子,喜悅之情也溢於言表——“多吃點,這個雞腿你一定得吃了,是鄉下表叔特意送來的——咱家這一房,小進是單傳,一家子都指著你的肚子爭氣呢……”
“你們別嘮叨了,哥哥嫂嫂一定給我生個可愛的小侄子!到時候可以叫黎明嘛,多有架勢……”黎霜也在湊起了熱鬧。
許悠心裏直犯惡心,一方麵是妊娠反應嚴重,另一方麵也覺得心裏鬱鬱的——看這架勢,要生得不是兒子,這老倆口豈不是要失望死了?
不過這麼想著,許悠可沒忘了老公的工資,於是捅了捅黎進;誰料黎進裝作沒反應,隻是悶頭吃飯,時不時也不忘夾點菜到許悠碗裏。
見老公裝傻,許悠便開了口。
“爸,媽,我想和您二老商量點事兒,”許悠慢悠悠地開了口。“是這樣的,我的工資,大半都還了房貸;剩下的我們平時在單位吃飯,還有水電煤氣的錢扣扣,也差不多了。我知道黎進的工資都給了家裏——當然,給家裏也是應該的,隻是最近又懷了寶寶,要去醫院建卡體檢什麼的,處處都要用錢……”
話說到這個份上,金華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媳婦是什麼意思——但照她看來,這“財政大權”是絕不能給媳婦的。
開玩笑,自己熬了這麼些年,兒子媳婦孝順自己還不是應該的!況且,媳婦的就是自家的,這個媳婦的能耐,兒子早就和自己吹過了,又是總監又是領導的,還能缺錢?
可一轉念,畢竟媳婦肚子裏的,是自家的孫子啊——她在心裏已經肯定了,許悠肚子裏肯定是個男孩兒。這麼想了半天,她開了口:“我知道你們要用錢,這樣吧,醫院體檢什麼的,我們來出是應該的,要多少?”
見丈夫不說話,許悠更生氣了,加上幾天懷孕心情也不怎麼好,忍不住開口反駁:“媽,我們孩子的錢,當然應該我和黎進來出;現在黎進每個月所有的工資都給家裏,他一個大男人在單位,身上都不超過一百塊,您不覺得您給兒子丟臉嗎?他已經二十好幾了,不是十幾歲,每個月還得從您那裏領‘零花錢’,您也得為您兒子想想。”
金華被媳婦這一席話噎得開不了口——自從許悠進了家門,她雖然覺得這媳婦冷淡了點,但還想當然地認為婆婆教育媳婦天經地義;加上許悠本就是個不太願意多事的人,慢慢地她也覺得可能許悠天生就是個弱性子,自己照樣能把兒子掌握在手裏——無論是生活,還是經濟。眼下小家貓似乎亮出了爪子,婆婆當然得樹立自己的威信!
“小悠,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吃的穿的用的,柴米油鹽,哪樣不是錢買的?黎進的錢給了媽,媽也是帶著用、帶著存,媽就這一個兒子,還能亂花他的不成?不讓男人身上多放錢,那也是為了他好,沒錢就不會去做怪,你也放得下心嘛!”婆婆金華雖說沒讀過書,說起話來卻句句倒扣,許悠這下才知道起了婆婆的厲害。
“媽,您說的很有道理,”許悠冷笑一聲,“我是不當家,那這樣好了,下個月起,房貸就轉到黎進的卡上還,我為了寶寶健康,已經辦了醫院的全麵保障卡,挺貴的,我自己的工資取起來也方便。”說完,許悠把碗筷一推,徑自去了房間休息,留下一臉呆愕的四人。
“孩子他媽,你這是幹什麼,要是把孫子氣沒了,有勁沒勁?”黎老爺子說話略帶幾分火氣。
“我也是為了小進好……許悠拿的錢比我們小進多多了,還算計他的,我不幫他存誰幫他存?小進,你說呢?”金華轉向兒子。
“媽,你少說兩句,悠悠根本不是那種人!”黎進悶悶地開了口。
“好好好,你們都有道理,就我裏外不是人!你們倆的錢你們自己算著用!老娘以後不管!”金華煽動著已經癟下去的嘴唇,憤憤地說,一邊從自己的貼身小包裏拿了黎進的工資卡丟給兒子。
“媽,你這是何必呢……”黎進覺得自己像熱鍋上的螞蟻,往哪兒爬都不是——心裏是很想幹脆把那張工資卡給揀上,晚上也好哄哄老婆;說實在的,老婆懷孕,黎進還是打心眼裏覺得高興的。可看著老媽怨毒的眼神,黎進又覺得,那張熟悉的工資卡仿佛是快烙鐵,隻要自己一碰,老媽立刻就會“滋啦”一聲點爆了起來……
就在這當兒,還是黎老爺子開了口:“小進,你就拿著吧,回去哄哄悠悠,別氣壞了身子,傷了孩子。孩他媽,你也別氣了,兒子長大了,當年咱倆成親的時候,我不也啥都給你……”見自家老公這麼說,金華歎了口氣:“隨你們隨你們……”之後也不再說話,默默給女兒黎霜夾了一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