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大荒之初,隔數千年不見的隕星從天而降,正落在大荒東南的青丘之國。青丘國主唯恐此乃不祥之兆,召集眾臣商議,有說是祥瑞,有說是禍端,國主為此事擔憂數月,遂往青丘山祭拜山神,聽取神諭。
說是青丘山,不過是地勢比周圍的土丘略高了些,又多得了一份天地造化,出落得格外神秀,備受青丘子民尊崇,由此受了千把年的香火,化出一位山神來。天帝並未正式冊封這位山神,青丘民風淳樸,以山神之禮供奉,稱呼山鬼二字。
這山鬼平日裏是個女子的化身,身裹獸皮,腰束香草,喜愛遊山玩水。因早早推算有星落之兆,隻當是件勝景,便告慰青丘子民,此乃正常天象,無須恐慌。國主心中大石落地,又想起一事。
“將士來報,山腳獵苑少了好些獵物,不知是否有異?”
山鬼道:“想上天有好生之德,許是以此示警國主需勤勉朝政,勿耽於玩樂。”
國主深以為然。
待君臣一行離去,山鬼用布包了瓜果供品,尋個無人的角落使一個遁地訣,隻見一道白光閃過,眼前風景迥然,已至一個綠草如茵的所在,當中一條明晃晃的小溪,兩岸鮮花遍野,如詩如畫。
還沒站穩,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向她撲來,撞了個滿懷。她踉蹌一步,將將摟住了,笑說:“阿九,我又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小腦袋抬起來,正是一個小巧可愛的小姑娘,穿一身粗布麻裙,臉蛋粉撲撲的。山鬼伸手掐了一把她水嫩嫩的小臉,遞過一隻梨子,阿九沒接,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山鬼大為好奇,問:“你想說什麼?”又一想她還不會說話,改口道:“怎麼啦?”
阿九的臉微微紅起來,矜持地在口中吹出一個響亮的嘯聲,山鬼一時詫異她何時學的這個本事,聽得一聲呼嘯,一頭赤紅的豹子應聲而來,幾個起落躍至阿九身側,親昵地伸頭蹭了蹭阿九的胳膊。那豹子脊背遒勁有力,皮毛油光發亮,就是那毛色紋路有些眼熟。山鬼先時唬了一跳,生怕阿九被那豹子傷害,見阿九全然沒有懼色,與豹子甚是親密。
阿九比了個手勢,示意她伸手,牽著她往豹子頭上放,又鄭而重之地按一按豹子的頭,那豹子便順服地貼在山鬼手下,眼神殷切。
山鬼明了她的意圖,很是驚喜,又憐憫阿九形單影隻。“阿九孤單一人,我又不能帶你出幻境,還是讓它陪著你玩吧。”那豹子低頭,竟麵露傷感,阿九笑嘻嘻地去拍豹子的背,那豹子得了命令,眼中大亮。
山鬼不知何意,眼前一花,竟已被那豹子馱在身上。說來也怪,她坐在豹子身上,竟毫無顛簸,異常服帖,這才知曉好處,摸了摸豹子後頸的毛,惹得它舒服地咕嚕一聲。
“阿九對我真好,有了它我就不用費力爬山了。”山鬼愛憐地摸摸小姑娘的頭發。“可是阿九就要一個人了,對了,上次你不知道哪裏抓的小鹿,跑哪裏去了?”
一人一豹同時一愣,那豹子羞赧地伏地縮頭,阿九譴責地看了眼豹子,再看眼山鬼,又緊張地搓著手背。
山鬼歎了口氣,道:“這不是你的錯,豹子食肉,這是天性。改天,我再給你尋隻寵物來。隻是你這豹子,看著很是眼熟,好像不知道在哪看過。”
她一時想不起來,轉身去拿布包。“我與人間女子學了新的針法,給你做了身新裙子,你把這粗布衣裳換了,改天我再給你做更好看的。”
裙子樣式簡潔,勝在針腳嚴密,幻境中四季如春,一身衣裳能穿許久。山鬼與阿九嬉鬧半晌,才依依不舍走了。她騎上豹子在山間行走,來去如風,如履平地,甚是得意。待要回山時想起國主提起獵苑有獵物減少,不免著意,腳下一動,那豹子心領神會,腳風一轉往獵苑奔去。
駐守獵苑的小草精見是山鬼親自視察,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結結巴巴地報了獵物數目,說這兩日常有獵物失蹤,幾月前誤闖獵苑的赤豹也不見了……
小草精被那頭赤豹瞪得咽了口唾沫,話鋒一轉。“小妖這兩日有些積食,約莫看錯了,是一頭黑豹,想是自己逃出去了罷。”
山鬼心中清亮,也不說破,隻點頭道:“應是逃走了吧。我問你,獵苑中可有什麼小動物,能給孩子作個寵物玩的?”
孩子?小草精不敢多想,如實回答:“小的隻有兔子,狸貓。”
兔子不如狸貓機靈,山鬼指使他:“你抓隻狸貓來,年歲小些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