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情謠3
晴淚落雪痕
“就到這裏吧!” 他哽咽的拚湊出這句酸楚枯澀的話,把頭瞥向一旁,眼神裏交織著墨一般的悲傷,眉宇間卻透著仿佛倔強,眼前不知何時打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牙!.牙!..”她習慣這樣叫他。這樣奇怪的名字不會讓人感覺溫柔,但她的聲音卻會讓他有一種溫暖的親切。也許想要抓住的感覺過於強烈,反而會不懂得如何挽留,雖然眼睛裏溢滿了晶瑩,卻隻能站在一旁一遍遍輕聲呼喚,那聲音嘀咕著如同自言自語,不敢上前擁抱,仿佛那一不便是他們之間突然撕開的不可迄及的距離。 他把頭揚得很高,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也猜不出他的表情,因為他害怕觸到他的眼神,害怕暴露那痛苦的內心。恐慌中,他聽見晶瑩的一滴滴落在地上,凍結,然後碎裂——卻分明聽見兩個聲音,心碎的那麼動聽。於是下雨了,一滴滾燙打在她的額間,他想逃,腳卻像是結了冰,胸口不停的抽搐,痛的他微微顫抖。他掙紮著轉過身,背影裏寫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傷,路燈打在他的肩上,跳躍成淡淡的暗黃。她低下頭,臉上映出一塊陰霾,輕輕的抽泣,長發柔軟的微微飄起,美麗而淒涼,透著一絲莫名的憂傷.. 終於,他嚐試著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瘋狂的跑開。“牙!”耳邊又傳來那親切而溫暖的呼喚,此時卻夾雜著一絲冰涼的悲傷,他的胸口又像觸電般的一陣抽搐,像快被活活撕裂,腳變的軟軟的,像被突然抽去了骨頭,他慌了,害怕再也離不開了。他瘋一般的喊叫著,掙紮著把腳向前邁著,燈光下的背影裏顫動著哀傷與淒愴。夜空下泛濫了冰涼的月光,燈光月光,昏黃和蒼白扭曲成無盡的心傷,她的身體失去平衡,在眼淚中慢慢下沉... 那一刻,她多想讓他留下啊!多想抱住他,死死的抱住他!多想讓他的懷抱再次為她而溫暖起來啊!但是,她卻傻了,慌了,軟弱了,被麻痹了。她卻隻能絕望的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或許還尚存一絲希望,卻也是極小的,極渺茫的。眼看著他轉身離開,眼睜睜看著自己從他的世界消失,看著他隱沒於眼前無垠的黑暗。如果她努力跨過那距離抱住他,如果她當時沒有軟弱,如果她能讓他留下,如果不需要如果,如果彼時不曾存在,而此時他們正幸福著屬於他們的快樂..她不曾這樣假設,甚至沒有勇氣回憶那一刻,害怕想起曾一起快樂的每一刻,想起絕別的那一刻。 “如果我勇敢一點!如果我努力抱住你!就算打我罵我,我也不鬆手!如果不顧一切的讓你留下,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許你就不會離開了..”她終於還是假設了,還是回憶了,還是想起了。從葬禮上失魂落魄的逃了出來,她走在最初與他相遇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哭泣,林蔭道旁的梧桐樹下,曾經相遇相守的地方,而今時過境遷,仿佛還看的見依偎的情景,卻在旋轉的落葉中漸漸消逝了他的身影。她把頭埋的低低的,不住的顫抖,長發溫順的貼在臉夾上,沾上了清澈的眼淚,顯得格外黑亮。她感到世界突然變的好寂靜,天空透明的讓人覺得空洞,偶爾有幾朵白雲,卻沒有平日裏的純白,而是透著幾分怵人的慘白,恐懼中黑暗與寒冷鋪天蓋地的襲來,無助的哭泣,掙紮著那深色的絕望。再也沒有他懷抱的睡袋,再也沒有那簡單而固執的關懷,再也沒有了那生命中熟悉`溫暖`讓人刻骨銘心的存在,再也沒有了那讓她好幾夜激動的睡不著的期待。隻剩下這冰涼世界裏的白雪皚皚,和那永遠等不來得等待..
她曾以為時空的距離會慢慢把那段回憶拉長,變的越來越細,然後消失在塵埃裏,以為時間的風會將它殘食,即使無法吞噬也能用留下的沙將它填滿,把它深深的掩埋,直到哭的撕心裂肺才發現它一直都那麼深刻的存在。那些過去已深深的植入她的血肉,骨骼,每一片思念都深深的印在了眉宇間,那些記憶中的一幕幕如幻燈片一樣在她眼前遊動,即使拚命的掙紮也擺脫不掉那炙熱的痛。她漸漸放棄了逃避,永遠也無法忘卻那思念,無法忘卻那個刻骨銘心的存在,無法忘卻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愛。於是,她像隨風飛揚得一抹蒲公英,接受
風指引的方向,承受這孤獨思念的悲傷,即使感到這思念的無力,也要用心牽掛著,即使被那回憶刺痛的流淚了,也會為那回憶中散落的幸福而欣慰而快樂,也許這就是屬於她一生的 痛並快樂著,也是他留給她的最大幸福.. ××××年×月×日 雨 星期× 心靈深處的秘密或在生活中找不到滿意答案的問題,都可以悄悄的告訴日記,老師上個月教會我寫日記,一個月後的今天我終於心血來潮的決定寫有生以來的第一篇日記。這也許算是我留在這世界上極稀少的痕跡之一吧!..寂寞、無聊、麻痹、天在哭泣.我又開始想著那個女人了,她的相片就放在房間的書桌上,黑白灰,從拳皇的酒話中我知道我隻和她接踵而過,甚至沒來得及擦肩,拳皇說我吞噬了她的生命,所以他一直叫我‘祭牙’,雪祭牙,用他最心愛的女人的血祭獻而生的一顆毒牙..於是,我成了留在他傷口中的一顆毒牙,而他成了束縛我折磨我的紗.. 他比她大一歲,他們出生在這個國家遙遠的兩端,兩個相隔很遠的世界,幾乎沒有哪一點能相互理解,她的世界就如晴朗天空中的太陽一樣飽滿燦爛,而他的世界則像發生了環食的月亮,隻露著邊緣微弱的光,苟延殘喘,有時甚至會陷入完全的黑暗,生活於她而言是一切的一切美好的喜歡,而於他而言隻能是為了生活而近乎不擇手段。她的爸爸是那個繁華城市裏企業界的知名人物,媽媽是一所重點高中的老師,從出生就一直沐浴在這屬於她的幸福中,在她看來,童話故事裏的那些幸福的公主隻不過是和她住在不同地方的朋友,和她有一樣的生活,一樣的快樂。而當媽媽講著故事哄她入睡時,另一端的他卻遠遠的站在鄰居門前,津津有味的盯著那台神奇的黑白電視,他穿的破爛不堪,髒兮兮的衣服是垃圾堆裏出土的N手貨,他從不需要叫“媽媽”,因為他的聲帶從一出生就注定沒有發出這個聲音的天分,家於他而言隻是“凶殘的拳皇+冰冷的鋼筋水泥”,所謂“父親”的那個男人,從他一出生或者說從那個女人死去是就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頻繁的拳腳相加,家常便飯的惡罵,他的身體和他的心一起變成了冰冷堅硬的石頭,不怕打、不怕罵,也從來不會害怕,平靜的臉上不會因為任何事而輕易表達心裏的想法,臉夾像是冰冷的雪花,美麗,卻冰冷的讓人害怕.. ××××年×月×日 雨 星期× 今天世界變的特別冷,北風像著了魔似的,或許是故意欺負我的單薄,喧囂的從身邊掠過,雪花一片片從眼前飄落,有時凍得我的瞳仁都止不住哆嗦。看見鄰居那個女人親吻她的孩子,牽他的手,擁抱他,還給他好吃的,看著他笑的好快樂,覺得那表情神奇而陌生,我想,也許相片裏的女人也會吻我、牽我、抱我、以及給我好吃的,如果我和她能夠擦肩,而且沒有錯過.. 其實他的家並不是如此不堪的,確切的說應該是他的生活並不會這麼難過。拳皇是一家酒店的主廚,工資足以讓他生活的溫飽,可是,他得到的隻有不斷的打罵或獨自一人的寂寞,讓他待在他身邊也許隻是因為血肉上的一絲微弱的聯係,而給他饑一頓飽一頓的食物也隻是為了避免他餓死。有時拳皇也會覺得不忍,畢竟他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留下的除相片外的唯一,他也想過要對他好,可這個想法也隻能保質到他再次想起他最心愛的女人的死為止,然後便是更加的近乎殘忍.. 這便是兩個童年,她的生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就是人們所說的天堂吧!而他的生活則絕非所謂的地獄所能給的,他的童年或許可以用“瞳·黏”來詮釋——掙紮於陰暗而黏稠的痛苦和悲傷,而她的童年則全然是一首悅耳的童話.. ××××年×月×日 難得的放晴 星期×
天還是陰霾著臉,卻很美好的沒有哭泣,我把日記的天氣寫的好長,用了形容詞,還用了動詞,因為今天我終於堅強的讀完了中學,這意味著我可以離開拳皇而住在學校了。臨走時我隻帶了幾本書和一卷陪伴我好多年的毛毯,拳皇居然給我塞了幾張鈔票,我還以為今天
太陽會升起而且是從北邊。第一次正視他的眼睛,突然覺得他也會舍不得,可這個想法隻存活了半秒不到,我罵自己“自作××”,他會不舍得?他比你還開心呢!也許隻是因為再也找不到沙包練拳而不習慣呢!..於是,我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開了,離開了這個不堪的地方。 那個夏天,他們上了高中,他選擇了住在那個連老鼠都不願搭窩的學生宿舍裏,而她在一所離家隻有幾步路的重點高中上學,每天都可以和家人共進早餐,每天都繼續著她的喜歡..他很喜歡高中的生活,似乎世界進行了全麵的變革,生活中的陽光突然多了許多,雖然有時也會遇到一些小坎小坷,他剛到學校時就遇到無聊的人找茬,結果被他給教訓了,卻也免不了一些麻煩,還有性格上的孤僻、喜歡獨處,也讓他受到不少人的排擠,沒少聽過風言風語,可他總是麵無表情,似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物擊不起他心中的一點火星。他總愛一個人呆在安靜的地方,看天上的白雲,迷戀那陽光的溫暖,躺在草地上睡午覺。這裏沒有曾經那種鋪天蓋地的狂風,隻有和風小唱,吹在臉上暖暖的,讓他覺得輕鬆、舒服,讓他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似乎連身上的那些傷疤也被這特別的風給拂平了,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幸福,於是他幸福的眯上了雙眼.. 三年,像是一場電影,光影交織的熒屏,隻一個轉身,一個眯眼,便已落幕。沙漏的瓶頸似乎做的大了一點,翻轉過來的瞬間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流逝,而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被不斷刷新,變的異常迅速,讓人感覺到一種來不及回憶的孤獨,也讓這已存在了很久很久的世界有了一種來不及呼吸的痛。 ××××年 晴 星期× 三年過的真快,仿佛昨天背著書包傻傻站在校門前的身影還來不及消失,卻已成了三年後的今天回憶中的相思,我站在校門前,輕輕的感歎,不隻道是感歎它所帶給我的快樂還是感歎這幸福短暫,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這答案,也許時間真的很淘氣,當我寂寞無聊時,盯著它,催促它,它卻慢悠悠的散步,而當我快樂時,不再注意它時,它卻駕著它的馬車“滴答”而過.. 三年過去了,他們都畢業了,她的生活永遠是那麼平靜而幸福,上帝似乎給了她所有美好,幸福生活的附贈品是她的美麗和陽光,他呢?卻也得到了一點安慰獎,他長成了英俊的小夥子,挺拔的身材和勻稱的肌肉,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青春的光彩,而臉上卻永遠透著那夾雜著一絲憂鬱的美麗,隻是生活仍沒有在乎他,繼續冷眼的把他拋在一邊置之不理,此時他站在那曾經給他濃重陰影的建築前方,思考怎樣麵對那曾經麵目猙獰的拳皇,他不知道這麼久不曾忍受那種對待的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他害怕自己會下意識的恐慌,他不允許那樣,他甚至不允許自己緊張,因為他懂得那樣隻會讓傷害來得更瘋狂。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屋內,他沒有露出表情,卻感到從未有過的驚訝,不是因為惡罵,不是因為突然的挨打,他看見了拳皇的滿頭白發,樣子衰老而委靡,眼神模糊而渾濁,如兩汪死水,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站著,拳皇發現了他,沒有了以前的凶暴,顯然時間磨滅了他的暴躁,但卻並沒能奪走他的冷漠,徑直嘀咕著走開了,於是,他像突然被大赦般的呼了口氣,然後走進了他曾經的那個“窩”,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身,看到了那黑白灰,他又是一陣驚愕,那上麵竟沒有一絲灰塵,想必是拳皇用心擦拭過的吧!他真的愛那個女人奇深啊!.. ××××年×月×日 陰 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