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榆樹下
引言:用手摸了摸妻子冰涼的臉,那陰森襲人的感覺湧遍了我全身。看管冰櫃的老頭象被感動的樣子看了我一眼,把妻子的屍體又送回冰櫃中。我陷入巨大的痛苦與憤怒之中,剛才看見二舅哥和他一起去華林坪火葬場辦手續的人那凶巴巴的樣子,我就預感到事情的嚴重,他們肯定要將我活活地和妻子燒在一起,他們這些無惡不作的畜牲是什麼事也會幹出來的。我一定要去華林坪火葬場看個究竟。
我的黑色日子
用手摸了摸妻子冰涼的臉,那陰森襲人的感覺湧遍了我全身。看管冰櫃的老頭象被感動的樣子看了我一眼,把妻子的屍體又送回冰櫃中。我陷入巨大的痛苦與憤怒之中,剛才看見二舅哥和他一起去華林坪火葬場辦手續的人那凶巴巴的樣子,我就預感到事情的嚴重,他們肯定要將我活活地和妻子燒在一起,他們這些無惡不作的畜牲是什麼事也會幹出來的。
我一定要去華林坪火葬場看個究竟。 一個摩的司機顯出有正義感的樣子,他說隻收我三元錢,他對上山的人向來如此,我心裏說謝謝。 我問火葬場的辦事人員剛才是不是有兩個長相凶惡的人來過,他們說有這麼兩個人,交完錢走了。我問,他們交了幾個人的錢,他們說一個人的。我要看單據,他們沒給我看。我忽兒想起昨天晚上的夢,有一條巨龍在火中得到了新生,火燒遍了它的全身,我好象就是那巨龍一樣,周身一股冰涼麻酥的感覺。後來妻子也被放進來焚屍爐來。但這裏有一條暗道直通山下,有一個班的軍人準備接應我從那裏出去。想到這,我有些釋然。問,什麼都準備好了嗎?他們說,肯定都準備好了。 下山的時候,我有些快樂,我學氣功的時候看到過一本書,說是有的人催眠一個人後,就會命令這人第二天做什麼,這人就會在第二天照做不誤,而那些命令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我在一個鐵道口的麵館要了一碗牛肉麵,還加了肉,但味同嚼蠟,想到以後每天晚上都要處在別人的催眠中(學了氣功就這樣),我恨不得明天早點來到,焚屍爐也沒有暗道,我和妻子一起被燒成灰多麼幹淨,但暗道已經準備好,我就會出來,出來以後就會被人催眠。照別人的意誌行事,我不幹。我要出走,走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去,過一種自由自在的野人生活,快死的時候找一個洞,把洞口壘起來,靜靜地等待死亡降臨。牛肉麵我無心再吃了,我有些惡心,我慢慢地往回走。 妻子單位上的幾個人正在我家裏妻子的相片前燒紙錢,一個人嘴裏喃喃地叫奶奶。妻子才三十二歲,而這個人快五十多歲了。看來我的懷疑是對的。按照他們黑社會的輩份,妻子肯定是他們某位老大的“馬子”,我背黑鍋,戴綠帽的日子久了,報應啊,真是報應,畜牲,我心裏罵道,你終於死了。 這幫人終於走了,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沒有朋友,在單位上因為工作不出色,所以也抬不起頭,他們看不起我,就是因為他們可以任意地催眠我,並在夢中侮辱我,這樣就增加了他們的凝聚力,校長是他們總頭子,而看門人是他們最凶惡的走狗。在另一個黑社會要燒死我的時候,他們也是幸災樂禍的旁觀。 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去,或者臥軌自殺,總比燒死抑或逃出來遭受侮辱要強。想到死,我想到了藥,就是在妻子檢查出白血病的前一個月,她陪我去醫院看過我的病,那時我覺得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練功有了特異功能,能聽見人心裏想的是什麼。那個樣子怪怪的老太婆問,你隻覺得別人議論你嗎?那是輕度精神分裂症。不要緊,吃一點藥就會好了。但吃了她的藥不久,我的下巴不由自主地移位,難受得我嗷嗷大叫,後來她又給我開了一瓶舒必利,我嚇得再也沒敢喝,現在正放在書櫃上。我想,這個藥一瓶喝下去,肯定要了我的命,我就把它裝在了我的口袋裏,下樓去一個私人開的藥鋪,我想,一瓶舒必利再加上一瓶安眠藥,我再躺在鐵軌上,那就萬無一失,肯定既舒服又徹底地要了我的命,我就不用從那暗道裏出來再遭受人世間的痛苦了。但老板隻賣給我九片安眠藥,老板滿臉悲憫地說:何必呢?小夥子,想開點。我覺得好笑。 出了門一直往西走,買了一瓶礦泉水,上了鐵道,非常悲壯地往前走,前麵迎麵開來了一輛列車,我義無反顧地迎上去,但列車卻從另一條道上開過去了。我坐下來,用礦泉水喝下了一瓶舒必利和九片安眠藥,繼續往西去,我想,等我走得迷迷糊糊地昏過去,躺在鐵軌上,那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就這樣走著,忽然又一列火車從東麵來,好象就在我走的這條鐵軌上,我連忙往鐵軌外麵跑,摔了一跤,猛地爬出去,火車就從我身邊疾馳過去了。 忽然聽到流水聲,原來鐵道旁的公路下麵就是黃河,跳河也一樣啊,我想,下了公路來到河邊,但這時我有些恐懼了。 我又來到了鐵道,我多麼需要見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強盜也好,我將肥身上的錢給他,
隻求他聽我述說我心中的苦痛。 忽然前麵鐵道邊有一座有亮光的小房子,我推開門,一位老人正坐在那裏喝茶,我有些沒頭腦地說:我想死,現在又不想死了。老人忙讓我坐下來。他說,死,這麼年青死了不值啊,他遞給我一個冬果梨。我說我已經喝毒藥了,老人遞給我茶,說,喝,茶解藥。老人說他送我去前麵的調度站去,那裏有電話,可以和我單位的人聯係。路上,老人打著手電在我前麵引路,但我始終想不起我走進調度站的情景,大概是我睡過去,老人背我進去的吧。 後來校長帶人連夜把我接了回去。 妻子火化的那天來了許多人,都是單位上的,我被人看得很緊。 一年後,我從精神病院出來,想起那個老人,麵貌已經模糊,想去看他,終沒成行。 唉,這就是我生命中曾經的一次巨痛。使我起死回生,令我感動的是那個老人和那一瓶舒必利。就像給我看病的精神病院的周大夫說的那樣,是那一瓶舒必利和那一個老人救了我。當我喝下那一瓶舒必利時,雖然多了點,但那不是我想象中的毒藥,它迅速地抑製了我思維中的幻覺狀況,使我走向了現實。而那個老人在不圖任何回報的情況下,將我送到調度站。我說,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我的單位的,周大夫說,你衣袋裏肯定裝了你的工作證,老人在你的衣袋裏找到的,周大夫說:你應該謝謝那位老人,也應該謝謝那瓶舒必利。 經過許多坎坷後,我又能正常地工作了。當初我在幻覺中想用我的死換取整個“黑社會”的覆滅,正像老人所說的,你都死了,那誰還跟黑社會鬥。不管怎麼說,我很感謝老人說的這句話。 我現在仍在服舒必利。當然,是在安全地服用,定時,定量。多少次想去看那老人,十多年過去,生活中老出現些不如意的事情。終於什麼都順利了些,打聽了一下,老人竟去世了。我想,如果他知道我們正在建設和諧社會,他該含笑九泉了吧。 真的,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以善之名
程琪的手機在這一個小時內已經突破一百個未接陌生電話了。程琪本來是想關機的,可是她一直在等一個人的電話,於是手機便幾乎是一秒不落地響著。程琪都不敢接,每當她看到有陌生來電的時候,渾身在那個清澈的早晨像波紋一樣顫抖不止。 在最初,程琪是敢接陌生來電的,但是那些來電一接起,便響起或老或小或男或女色彩各異的辱罵聲,這些辱罵讓程琪眼裏充滿了恐懼,嘴唇發紫,牙齒在夏日的炎熱空氣裏以飛快的速度相互碰撞著,發出一串串“咯咯咯”的聲音,在發黃的陽光下蕩漾開一圈圈聲波,像波紋一樣好看。 在程琪手機不斷顯示著有新來電的同時,她屋裏的那部已換了五次號碼的座機也在放肆地叫嘯著,那些陌生來電像戰場上的士兵一樣勇猛,一個剛掛掉,另一個馬上就接上了,仿佛要把程琪的電話打破一樣。 程琪在等她丈夫林閱的電話。林閱已經出去快兩個小時了,早上六點出的門,現在已經快八點了。程琪在林閱出去一個小時後就開了機,雖然她知道一開機便會有無數的陌生來電對她的手機進行狂轟濫炸,但她沒辦法,她想第一時間知道丈夫在外麵的情況。還有她的座機也被她拔掉線路一個晚上了,本來是不想接上線的,但現在變得有些神經的她擔心手機會沒信號,林閱會打不通,便也接上了線。於是她的電話幾乎被來電快要打爆了,而她的腦袋也越來越接近爆炸的邊緣。 程琪和林閱躲在房間裏已有一個星期,他們緊閉大門,任屋外狂風爆雨他們也不敢出聲,屏住呼吸,緊緊地抱在一起,像兩隻吊在懸崖邊上的螞蚱,隨時可能會一起掉進深淵。 前天晚上,程琪和林閱一起吃掉了最後一個麵包,然後睡覺,醒了也不起床,就那麼躺
在床上一動不動,一直到今天早上,林閱說我出去買吃的。於是林閱偷偷拉開一點門縫,東張西望了一會,便潛出了門。於是程琪的心便開始懸在半空中了。 可是兩個小時都過去了,林閱為什麼還沒有回來?程琪越來越焦急,不斷地看著手機顯示屏,不斷地拒絕陌生來電。 林閱的手機號碼終於在第一百二十五個來電中顯示出來了,林閱手有些抖動,嘴唇都咬出了血,她一接通電話便激動地問:“林閱,你在哪裏?”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手機那頭傳來的不是林閱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程琪愣了一下,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有些不知所措。然後手機那頭說話了:“你是不是手機主人的老婆?” 程琪嘴唇微微張了一下,卻不知道說什麼,腦子像一張白紙。 手機那頭的女人顯然有些急躁,她又接著說:“我不管你是誰了,隻要你認識這手機主人就可以了,我告訴你這手機的主人被人打了,正在中山路的樂樂商場前麵,他快要被打死了,你快來救他吧。” 程琪腦子“嗡嗡”直響,像一顆炮彈剛在她耳邊爆炸一樣,震得她幾乎要暈過去。等她回過神來欲再問清楚的時候,手機那頭已經掛掉了。 程琪愣在原地足足有三十秒,然後突然跳下床,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衝了出去。 兩年前,程琪剛和林閱結婚,過著幸福的日子。沒過多久,程琪就懷上了孩子。但是似乎天注定,程琪一次在小區裏獨自散步的時候,身後突然竄出一隻狗,這隻狗讓程琪嚇一跳,腳跛子一扭,然後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這一摔讓程琪肚子裏的孩子也一起摔走了,害得程琪和林閱傷心了好久。也自這以後,程琪和林閱都非常討厭狗,恨不得看見狗就上去揍它一頓。 後來程琪又懷上了孩子,依舊是在小區裏散步,有一隻野狗跑進小區裏,看見挺著大肚子的程琪,跑上去嗅她的腳。程琪回頭突然看見一隻狗在自己腳下,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把狗給嚇了一跳,跳了出去。在遠處跑步的林閱突然聽見程琪的尖叫聲,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等他明白又是一隻狗把程琪嚇成這樣的時候,怒火中燒,盯著在五米開外衝著他直搖尾巴的野狗,鉚足了勁,衝過去給了它一腳。這一腳正好踢在野狗的肚子上,野狗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四隻腿不斷地蹬著,揚起一層層的灰塵。 四周的人一下圍了上來,都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野狗,議論著。有些人說林閱怎麼能這樣對待一隻狗,狗也是有生命的。也有些人說這隻狗活該,沒事跑去嗅人家老婆幹嗎,嚇死人了。林閱不管別人的議論,扶起程琪走回了家。 那隻狗就那麼一直躺在那兒,半死不活的,有時候睜開灰蒙蒙的眼睛,絕望地望著星空。起先圍著它的人也漸漸散去,最後隻剩下一些調皮的孩子,動不動還拿小石頭遠遠地扔過去,看看它是否還活著。 第二天程琪和林閱就忘記了昨天傍晚那隻狗的事,林閱依舊愉快地上班下班回家帶許多水果給程琪吃。可是在第三天早上,突然有好幾個市報的記者來到小區,給那隻躺在地上的那隻狗進行攝像,還用話筒對準小區裏的居民進行采訪。最後,一幫記者和一幫憤怒的居民來到了程琪的住房,敲開了程琪的屋門。當時,隻有程琪一個人在家,當她看到一大幫人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嚇一大跳。在程琪打開門的那一刹那,那些正義的居民便伸出正義的手指著程琪大叫:“就是她,就是她打死了那隻可憐的狗狗!” 後來程琪才明白原來那隻被林閱踢了一腳的狗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後,便死去了。然後便有人給記者反映了這件事,於是記者拿著攝像機和話筒,大張旗鼓地出現在了小區裏,出現在了程琪的麵前。 晚上,林閱下班回到家,程琪哭著把事情告訴了林閱,林閱聽了便憤怒了,他大罵:“你媽個逼的,狗欺負我們的時候你們怎麼沒看到,現在倒好,講起文明來了,我不就踢死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