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你先去休息吧。”楚煜目光緩緩從那抹鮮活的背影處收回。
\t他的嘴角還有來不急收回的柔和，眼裏也有幾絲殘留的溫度。
\t素心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異樣，“這裏是締盛最大的一處密所，這樣貿然帶外人來，是否欠妥？”
\t楚煜目光微微停頓，看著眼前女子沉聲道：“她不是外人。”
\t素心聞言，心又跌落幾寸，“人心難測，這南楚上下，處處暗潮湧動，如今更是特殊時——”
\t“本王說她不是便不是。”楚煜突然打斷了素心的話，眼睛又恢複了往日的淡漠。
\t“你何時這般感情用事了，世上唯一沒有的，就是後悔藥。若是，那你又該如何？”素心抬眸，直視眼前人，絲毫不懼憚那雙冰冷的眼睛。
\t楚煜回望她，眼中沒有憤怒，沒有躊躇，隻有沉寂，許久，他才沉聲道：“若是，我也認了。”
\t冰冷的錦衣滑過指尖，素心一陣生寒，冷到了骨子裏，那顆不斷墜落心也終於重重摔落，傷痕累累，殘破猙獰。
\t素心就那麼呆呆站著，任楚煜擦肩而過，慢慢追隨那女子的身影而去。
\t夜色淒涼，卻又豈能堪比她此刻的悲愴？
\t八年的駐守，她默默不言，她任勞任怨，她替他嘔心瀝血，卻隻是換來一句：
\t若是，我也認了。
\t他為了那個女子，竟拿數十年的基業做賭注。
\t他糟蹋的，何止是那些在背後為他出謀劃策的人，更是她那顆天地可鑒的磐心啊！
\t院子幹淨素雅，細節處卻並不馬虎。如腳下石徑，看似是用鵝軟石鋪成，但細細一探，便發現那一塊塊石頭竟是色澤一致，連大小都是一般。蹲下查看一番，才知道那哪裏隻是普通石頭，而是貨真價實的白玉。
\t白玉為道，這素來是隻有皇室才可享的尊貴榮耀。宮中雖多有白玉階路，但也隻是中間一條窄道而已，且尋常人等，隻能走在白玉道外，是禁止走在白玉上的。
\t楚煜果然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t夏顏眼中多了些欣賞，她雖從小落魄，但身為皇族，自是有股渾然的貴氣，雖不喜那些貴重的裝飾物，也不喜鍍金鍍銀，但對於美和生活的追求，也是極其挑剔的。
\t別的不說，就看她的清墨蓒便知。裏頭的一草一木怎麼栽，栽在哪，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兩座主樓精致秀美，家具也是非常講究，木匠皆是請了最好的，許多設計都是自己親自畫圖，精細到了極致，連碗筷都是特地請人製作的。
\t低調的奢侈，不張揚的富貴。
\t顯然，夏顏和楚煜，都是屬於這種不喜奢靡，卻對生活細節極其挑剔的人。
\t玉徑盡頭，推開木門，是一間不大的居室，東邊是床鋪，西邊則擺了書架和桌案。裏頭已經點了燈，橘黃色的燈光襯得滿是溫馨，倒是有幾分家的感覺。
\t夏顏轉頭看了看還在低聲交談的兩人，自顧自進屋，插上門拴後換衣服。衣服是平日貴家小姐穿的的裝飾，水綠鑲花衣，配著同色的滾邊羅裙，夏顏看著眼前衣服上的牡丹花，眉頭越皺越緊。
\t她平日穿著利索簡潔，顏色也簡單，除了大紅便多是白色。即使在宮中，衣服樣式也多是大方簡雅的，即使顏色鮮豔些，也斷不會有太多花案。而如今手頭這件衣服，卻花花綠綠，上頭花案雖漂亮，卻俗氣又小家子氣，一股鶯鶯燕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