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917年.
南楚煜王府,亥時。
西北角的一座小院內,一名女子正站在院落中央,屋內昏暗的光線穿透層層黑暗,在她背後打出一片微亮,模糊的倒影,一瞬不動。女子的臉正半隱在黑暗中,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半敞的木門,眉宇間,有著似有似無的焦慮。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於傳來了微微的響動,一直佇立不動的女子終於有了反應,快速退進屋內,躲在門口的陰影處。門外的響動突然戛然而止,便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女子的眉頭微微輕蹙,緩緩走出,朝木門走去。
門外柱上,正半倚著一個人,月光下,依稀可見一張白發蒼蒼的容顏。女子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立馬上前摻扶,當雙手觸碰到老人的身體時,卻又是輕輕一震。緩緩抬起雙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暗紅,隨即一股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
女子立刻將老人扶入屋中的床上,借著燈光,她終於看清了老人的模樣。原本粉色的粗布衣服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濕漉漉的,一片黏稠,衣物的不少地方都已經破裂,顯然是受了鞭刑。
女子臉色有些蒼白,輕輕推了幾下老人,低聲喚了兩句,那老人卻如同未聞,依舊雙眼緊閉。女子將手緩緩移至老人鼻下,接著不由驚呼出聲。
她飛快的跑到院落的後牆,隔著一片爬山虎,對著牆外輕聲喊道:“阮淩峰?”
“怎麼了?”牆外,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仔細聽的話,裏麵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婆婆出事了,你快進來!”
阮淩峰聞言,立刻飛過牆簷,一瞬間就站在了女子身前。女子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匆忙引著他往屋內走。阮淩峰沉默著跟在後頭,當看到屋內躺著的老人,臉色不由多了幾分凝重,常年習武之人,可感人之氣,眼前這位老人,氣息似有似無,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了。
“怎麼樣,還有救嗎?”女子期待著看著身旁的人,擔憂之情不言而喻
“這裏沒有藥材,得帶她回清墨蓒。”
阮淩峰的話讓女子臉色多少好看了些,“你先帶她回去,我留下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阮淩峰眉頭微蹙,顯然有些不認同,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你當心點,別太亂來,我一會回來,在這裏等你。”
剛送走阮淩峰和老人,院子大門又傳來了響動,木門緩緩被推開,露出一張稍顯稚嫩的臉,女子見了他,便快步走上前去,“福生,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那個福生一身下人打扮,看到那女子,眼中清亮了幾分,又瞬間被焦灼覆蓋,“姑娘,今兒早些時候,邱嬤嬤照常去熱水房打水,不料走到後花園石橋的時候,被熹夫人的丫頭撞了一下,熱水灑在了熹夫人的秀鞋上,邱嬤嬤就……”
“熹夫人?”
“是煜王的側妃,府裏隻有她是封了頭銜的,平日裏就囂張跋扈,下人們見了都是繞道走的,今兒還真是不巧,邱嬤嬤竟然就撞上了,這不,熹夫人親自執鞭,打了小半個時辰啊,別說邱嬤嬤這把年歲了,就是換成壯年男子,恐怕也……誒!”
女子視線落在院角,神色凜然,她微微抿唇,緩緩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婆婆我已經找人在治了,不用擔心。”
“你去幫我找件下人衣服,再去廚房取些煤油,我在這裏等你,快去快回。”女子沉默片刻後,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狠戾,如蓄勢待發的母獅,凶光乍現。
福生有些錯愕,卻也沒有反駁,點頭出去了。女子如剛才一般,靜靜佇立在院子中,隻是,原本平靜的眼眸中多了一份冷酷與決絕,漂亮的紅唇越發抿得緊了。
子時,煜王府前院門口。
“站住,什麼人!”把守的侍衛冷冷道。
那侍女直直望向那名侍衛的眼睛,“我是熹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