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拉德先生?”

“我隻能回答您說,這僅僅是個完全沒有證據支持的個人想法,讓我產生這種猜測的事實並不違法,而法律比我更有資格做出判定。我完全不了解巴德科克太太這個人,她也許有仇家,也許有人決心要在這個特殊的場合給她投下致命劑量的藥物。盡管這是個怪異又牽強的決定,但也有令人信服的理由,那就是發生在公共場合,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現場的陌生人相當多,因此警方帶人回去審訊問罪會變得困難。這些都是事實,但我坦白跟您講,總探長先生,這不是我不說的原因。我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是,我不希望我的妻子覺得自己僥幸逃脫了被毒死的厄運,一秒鍾都不希望。”

“多謝您的坦誠,”德莫特說,“可我還是不明白您保持沉默的動機。”

“不明白?也許很難解釋清楚,這需要您了解瑪麗娜這個人,並且理解她。她是個極度需要愉悅和安全感的人,她的物質生活已經非常富足,並贏得了藝術上的名望,可她的個人生活非常不幸。她一次又一次地認為自己找到了幸福,並顯得欣喜若狂。可接著,希望又一一破滅。克拉多克先生,她沒有辦法理性、謹慎地看待生活。在上一次婚姻中,她就像個讀童話故事的孩子一般,希望自己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又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微笑,那張醜陋的臉龐突然帶有一種怪異的甜蜜感。

“可婚姻不是那樣的,總探長先生,欣喜若狂的感覺不可能持續很久。如果能過上擁有小小的滿足、寧靜、互相關愛、簡單快樂的生活,就已經很幸運了。”他又加了一句,“您結婚了嗎,總探長?”

德莫特搖了搖頭。

“我還沒有那麼的幸運或不幸。”他喃喃地說。

“在我們電影人的世界裏,婚姻完全是職業上的冒險。影星們結婚的頻率很高,有的幸福,有的是災難,但都很少持久。在這方麵,我覺得瑪麗娜沒什麼好抱怨的,這和她的脾氣秉性有很大的關係。她一心覺得自己不幸,周圍的一切都不可能變好。她總是絕望地尋找著相同的東西,愛情,幸福,關愛與安全。她極度渴望要個孩子,而根據某些醫學見解,正是她這種高強度的焦慮挫敗了自己的目標。有位非常有名的醫生建議她領養一個孩子,他說通常情況下,領養孩子能緩解一個人想做母親的強烈願望,然後不久就能順利地生個孩子。瑪麗娜領養了不止三個孩子,她曾一度擁有一定的幸福和寧靜,但那些都不是真的。所以,您能想象出,十一年前當她聽說自己將會有個孩子時那股子高興勁兒了。她的快樂簡直難以形容。她當時身體很好,醫生們向她保證,一切都在變好。您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結果是一場悲劇。那個孩子,一個男孩,先天智力缺陷,是個低能兒。這個結果絕對是災難性的,瑪麗娜徹底崩潰了,生了好幾年大病,一直待在療養院裏。盡管她恢複得很慢,但她確實恢複過來了。不久後我們就結婚了,她又重新對生活燃起了熱情,並覺得自己還有可能得到幸福。一開始,要拿到一份不錯的拍片合同對她來說都很難,大家都在懷疑她的身體狀況能否承受得住壓力。我必須與這一切作鬥爭,”賈森·拉德的嘴唇緊緊地合在了一起,“呃,這場鬥爭算是成功了,我們已經開始拍片了。與此同時,我們買下了這幢房子,並著手裝修。就在兩個星期前,瑪麗娜還在跟我說她是多麼地快樂,感覺自己終於能安定下來過幸福的家庭生活了,所有的煩惱都將被拋在腦後。我有些緊張,因為跟往常一樣,她的期待總是過於樂觀。但她那一刻無疑是快樂的,那種神經緊張的症狀已經消失了,顯現出一種我從沒見過的平靜和安寧。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停下來,聲音變得很苦澀,“直到發生了這件事,那個女人竟然死在——這兒!這件事本身就夠令人震驚的了,我不能冒險——我下定決心不要冒險,不能讓瑪麗娜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這將會是又一輪打擊,甚至是致命的打擊。這可能會促使她又一次精神崩潰。”

他直視著德莫特。

“您現在能理解了吧?”

“我明白您的想法,”克拉多克說,“但請原諒我,難道您忽視了一件事嗎?您告訴我您堅信這起謀殺案是針對您妻子的,難道此時這種危險已經不存在了嗎?如果投毒沒成功,難道凶手不會再做一次嗎?”

“當然,我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賈森·拉德說,“但我很有信心——可以說要感謝事先提醒——我能采取一切合理的預防措施來保證她的安全。我會親自看著她,或者安排其他人照看她。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感受到有任何危險存在。”

“那麼您認為,”德莫特小心翼翼地說,“她不知道?”

“當然,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您能肯定?”

“當然,她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個。”

“可是您想到了。”德莫特指出。

“這不一樣,”賈森·拉德說,“從邏輯上看,這是唯一的解釋,但我妻子是個完全沒邏輯的人。她都想象不到會有人要她的命。她絕不會想到這種可能性。”

“您也許是對的,”德莫特慢悠悠地說,“但這又留給了我們幾個問題。我再說得直截了當一些,您覺得誰最有嫌疑。”

“我不能告訴您。”

“抱歉,拉德先生,您這話的意思是您不能說還是不願意說?”

賈森·拉德很快地回答:“是不能,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這件事對她來說很不可思議,對我來說也一樣,居然有人那麼討厭她——憎恨她到一定程度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從另一方麵來說,根據絕對充分的事實證據,事情一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