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莫小米的前塵往事3(1 / 3)

第十一章 莫小米的前塵往事3

莫小米的前塵往事

那是最後一次見他。 他推車下門,中午的陽光,剛好斜射在他臉上。他的表情,沉穩而坦然,眼神,一如從前的純淨,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在光線的映襯裏,燦爛得讓莫小米花了眼。 他很幸福。沒開口前,莫小米下了定義。那熟悉的眉眼間的柔情與快樂,已因另外一個人,盡情釋放。 謝謝。莫北接過禮盒,輕聲道:讓誰買的,會很麻煩麼? 不會。她搖搖頭,不想多說。 那,多少錢?他揚著眉問。 她咧開嘴,側著腦袋,輕笑:你不會要給我錢吧。她頓了頓,你工作忙,趕緊回去吧。 莫北沒有說話,清爽的氣色裏,隱隱的尷尬。 莫小米習慣性的雙手一合,手掌翻了個麵,抬起手臂,放下,墊了墊腳尖,微跳了一步,雙手背到身後,握住,咬了咬嘴唇,抬頭,仰麵,微笑:嗯,恭喜,嗬嗬。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她:小米,我希望你過好。 她咧嘴,想笑的,卻突然眼裏酸澀,低頭,深深閉眼,抬頭,燦爛地笑:我挺好的,再見。 他張嘴,欲言又止,輕笑,長歎一口氣:再見。 莫小米,一步步後退,看他回身,看他開門,看他開門,看那熟悉的車牌號,聽車啟動,看銀白色的車,揚塵而去,視線裏,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再也不見。 回辦公室,沒有按電梯,一層層的,慢慢走,7層,仿佛用盡了一生力氣。 拿出手機,發消息:氣色很好,春風得意,從心底發出的幸福,莫哥哥,恭喜。 半響,滴的一聲:總覺得,我應該安慰你。 仿佛在人前,她又微微笑,隻是眼裏,淚光閃閃,一個個鍵盤的按:你剛發現,哈哈。一個大大的笑臉。 是啊,可能太習慣了,沒有注意到。 坐電腦前,楞了楞神,她回信:這兩年一直是,我不高興了,然後你安慰我,我看你也不高興,然後我哄你,最後都變成我安慰你和哄你了。我都樂死了。末尾,又加上了個大大的笑臉。

鈴鈴鈴,座位上的電話響,她接起:“莫小姐,物資部投訴,你們的供貨速度也太慢了。” 她一邊點頭一邊道歉,握鼠標,開鍵盤,看數據,開始忙碌。 辦公室的人進進出出,每個人都很忙,電話不斷,訂單,催貨,安排,交流,微笑。等一切忙完,已是下班時間。 打開手機裏的兩條未讀短信: 多謝你,也隻能這麼說了,多謝了。 小米,謝謝你的寬容。 仿佛因為工作崩得緊緊的神經,突然放鬆下來,腦子哄哄響,心裏的疼痛,一陣接一陣,她猛的倒在椅子上,不能動彈。 他說:小米,叫爸爸 開門,毛茸茸的東西,串到她腿邊,咬著褲腳。她抱起它,頭頂著頭:蛋蛋,姐姐回來了,蛋蛋,想姐姐了麼。蛋蛋,餓著你了麼。 放包,脫鞋,衣服扔在床上,看娃娃熊,靠在枕頭上。 坐在電腦前,開電腦,拿台曆,在今天的日子上寫:我見到了他,他很快樂。我希望他幸福。 筆停住,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倒上一杯紅酒,鮮紅的液體,順著她的喉嚨,一飲而盡,胸口辣辣的暖。久不曾醉過,莫小米想,唇幹澀的渴,於是一杯一杯仰脖。不過三杯,酒瓶已見半。 那個寒冬夜晚,在他家門口的燒烤店,她也是這樣,一杯杯的喝,隻是啤酒,仿佛怎麼喝都不解渴。 鬱悶的還想要酒的時候,小米!莫北叫住她,淡淡的笑容裏,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和他牽手,回去,他的右手拉著她的左手,十指相扣。走了一會,她便甩開他的手,然後雙手摟住他的右手臂,並排走。 小米,他無奈的叫,走好,這樣很沒形象。 不管!她撅起了嘴,更加緊的摟著他的手臂,整個身子,宛若掛在他身上。 回去,把白色的外套一甩,在空中旋了個漂亮的白圈,落在沙發上。莫小米笑厴如花,張開雙手:莫哥哥,抱抱。 他寵溺的笑:好,抱抱。一把抱起她,她咯咯笑著,摟著他的脖子一起倒在了床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她閉著眼睛,深深吸一口,是如此眷念,他溫暖的懷抱和寵溺的言語。 看他開電視,看他斜倚床上,看他笑著點燃一顆煙,深吸一口,吐出,煙圈在眼前繞啊纏啊,深藍的顏色,讓人心惘然。 桌上還有杯底紅酒,莫小米倒上,喝一口,酸酸澀澀,入喉後卻撩人的甘甜。她把酒放他嘴邊,笑,他躲開。挑起眉,喝不?他還是搖頭。 她狡黠笑,喝一口,俯身,靠近,他輕嚐了她的唇一下,又靈敏躲開,一氣,一口酒嗆在喉間,她咳嗽著喝下酒。看他的淡笑,無可奈何的輕哼。 小米,叫爸爸。莫北的聲音,柔柔軟軟,讓她醺醺然。 嗯?她不解的抬頭。 他摟住她,說:小時候,小米可可愛了,爸爸教你說話,說,叫爸爸,小米一張嘴,說,媽媽。 莫小米咯咯笑:莫哥哥,你怎麼會說這樣的故事。哈哈,笑死我了。 可是小米真的很喜歡叫爸爸啊,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在電話裏說,爸爸,爸爸。剛才一進家門,也叫,爸爸,爸爸。

她頓時醒悟,踹他一腳:我明明說的是抱抱啦。 可是我姓莫,你也姓莫啊,以後你就叫我爸爸吧。莫北調笑的表情那麼明顯:小米,快叫爸爸。 她不依不饒的和他鬧開,倒在他身上,糾纏在一起。 躺在他懷裏,忍不住一腳踹開被子,悶熱悶熱,總有出汗的感覺。她淺笑,這樣寒冷的冬夜。獨自一人時,手腳冰涼得徹骨,躲在被窩裏蜷縮成一圈,依然能感覺到手腳傳來的刺骨。可每次和他一起,手卻溫暖得燙人。 電話響起,她微笑,聲音低柔:好,你早點休息。 抱她在懷裏,莫北低聲:他對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笑:是的。 你以後別理我了,有人那麼喜歡你,你接受他吧。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笑:好的。 真的,那你忘得了我嗎?他的吻輕輕柔柔的印在她的臉上,頸上,肩上。 她笑:忘得了。 呼吸聲淡淡,漸漸急促,頻頻響起的,是她柔美的嗓音。是夜,擋不住的旖旎風情,承不起的似水柔情.. 小米,你忘得掉的是不是?小米,你忘得掉的。 她一張張的抽抽紙,打開電腦的照片,幻燈片播放,一張張,慢慢變幻,都是他的容顏,他的一顰一笑,他的各種姿勢,他的每個時段。 那個人,入了心,攝了魂。 一杯杯的酒,頻頻的下,她咯咯的笑,任淚水,一串串的落,落在桌上,落在鍵盤上,落在身上。 淩晨四點,意識終於開始迷糊的時候,她聽到他的聲音,暖暖的,溫柔的,在屋裏回旋.. 寶寶,我回來時,對蛋蛋說,爸爸手機落了,回來拿。說完我就覺得自己傻,我為什麼要對蛋蛋說呢,我為什麼對它說我是爸爸呢。 小熊小熊,你的名字是叫小北麼。我不在的時候,小米姐姐是不是都抱著你睡覺啊。 小米,你今天寫日記了麼。爸爸最喜歡看小米的記事了,小米的記事全是爸爸。 小米,你恨我麼,你以後,肯定會很恨我恨我的。 小米,不要忘了我,我要你一輩子記得我,這樣,在我想你的時候,你都會願意陪我。 他說:小米,你就是我的寶寶 酒席上,聽他們談文字,談出書。莫小米隻是沉默微笑,偶爾,拿手機,隨機拍圖。 有人叫著:有狗仔隊在****,小丫頭,快吃飯,不許****。 莫小米咧開嘴笑,低頭繼續吃飯。 邑過來,給她倒滿紅酒:小米,我特地給你要了兩瓶紅酒。 好,謝謝。她舉杯,微笑,碰杯,一飲而空。發愣的時候,覺得他們的言語很遙遠,他們的世界很遙遠,那些她曾癡迷過的文字,早已可望不可及。 酒意在胸口蔓延,身子暖了起來,看手機裏照的照片,看短信,遲疑,敲字:莫哥哥,回去了麼,累麼?餓麼? 往回趕了,你幹什麼呢?在哪呢? 他們給我準備了紅酒,我想我喝了晚上回自己家就敢睡覺了。 少喝點酒吧,希望都好。 她拿紙巾,低頭,擦模糊的眼鏡,抬頭,微笑,和他們敬酒。坐在對麵的邑,看著她微微笑:小米,好久不見。 手機響,邑的短信,她驚愕的看他。我送她們走,你回家等我,還是跟我走?

嗬,送完她們送我啊。她回信,裝傻。 嗯,你今晚住哪。 她喝一口紅酒,夾了一塊土豆餅,吃一口,愣神。 記憶裏,他給他做的饅頭片,記憶裏,他做的稀飯,一口一口的喂她,寵溺而溫柔。記憶裏,她總是纏著他,莫哥哥,我要吃饅頭片,你快回來給我做饅頭片吃。記憶裏,他說,以後我們住一起,可以天天給你做饅頭片吃,可以給你燉魚吃,做排骨吃,吃到你膩。 鏡片突然又模糊,她拿餐巾紙,擦眼,擦嘴,偶爾抬頭,對對視的人,微微笑。 給莫北回短信:我想能和你一樣,找個男人就走,前塵舊事皆過夢。嗬,一會看吧,不打擾你。 看啥啊?跳火坑?這算什麼? 我去找你嗎。點開莫北的短信,邑的短信又進來。 低頭,淚水拚命的掉,怕掩飾不住,匆忙走到衛生間,關門,蹲下,心,疼到無法呼吸,淚,暢快淋漓。 莫哥哥,我是最堅強的,你知道的,對不對。所以我不哭,不會哭。沒有能壓垮我的。 是啊,你最堅強了,不哭啊,可是我希望你好,不是這樣的了,少喝酒啊,我們永遠高貴如公主。 嗬,我不好的。你也不會再為我心疼。 半響,半響,終於滴的一聲:那麼,何必,再自己難為自己。 曲終人散,各回各家。 她開電腦,看圖片,點開錄音,聽她曾經給他錄的聲音。想念,如影隨形,愁緒,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莫小米打開藥箱,看滿滿的藥,看最上麵上未拆封的媽富隆就笑。那晚,她轉了幾個小時的藥店回去,特地為了這個藥。那晚,他在電話裏對她說:小米,我要結婚了。 拿出一顆藥,倒水,吞下。 風呼呼的刮,這個春天,冷得格外的刻骨。她把蛋蛋放在椅子趴著,蓋上衣服。 腦子暈暈的,許是酒意,隻是心裏,畏懼的感覺那麼明顯,頭皮,仿佛都在發麻,神經,緊繃得那麼厲害。 短信響,邑的消息:我快到你家了,一起喝酒麼。 三月的天,本該是春暖花開的日子,依然鋪著三層厚厚的被子。她關機,鑽進,躺下,蜷縮著身體,感覺著心裏的害怕,感覺著四肢的瑟瑟發抖。等待,等待藥效和倦意的到來。 她記得的,她記得的.. 他們躺在床上看電影,他總是很專注,她總是神遊到天馬行空,蜷縮在他的懷抱裏,一會看電影,一會又翻身抱住他。他總是無奈的歎氣:寶寶,別擋爸爸看電影。 她趴在他胸膛上,用食指,輕輕劃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說:莫哥哥,為什麼你叫莫北,你哥哥叫莫南呢。那麼你以後的寶寶,是不是該叫莫東莫西了。 她笑顏如花,淚水卻滴落在他臉上,對他說:莫哥哥,我想我們的寶寶,你說寶寶,恨我們麼。他緊緊抱著她,親她的眼,親她的臉,親她的唇:乖乖,不哭不哭,你就是我的寶寶。爸爸隻要有你,就會很開心。爸爸會一直陪著你。 可是莫,我連自己家都害怕的時候,你在哪裏?

愛的春天不會有天黑

去年夏天,我有了散步的習慣。

吃過晚飯,屋裏熱,在單位開了一天空調,骨頭縫都疼,換了純棉的短打衣服,穿了涼拖鞋,往四大街那邊去。 晚上,那邊就熱鬧起來了。 出小吃攤子的,多以燒烤居多。賣服裝的,多是三四十塊錢一件的,也有激情的街舞少年,一身黑衣,跳得起勁。我喜歡那裏的煙火氣。 最重要的,我要去看一對夫妻。 一個腿不方便,坐在輪椅上,一個近乎失明,隻有0.1的視力。有人給了十塊錢,他恨不能貼到臉上去,然後轉過臉對妻說,真的。 她坐在輪椅上彈電子琴,站著的男人吹薩克斯,兩個人配合一些曲子,比如《兩隻蝴蝶》,比如《你是我的玫瑰花》,總之,是歌廳最流行的歌。 男人嗓子好,有時也唱,唱得很蒼涼。 有時也對唱,兩個人唱二人轉,有時,有人嚷,來段黃的,來段刺激的。男人就說,我們不會。女人就紅了臉,再重複:我們真不會。 他們總是來得最早,有時候,會看到他們吃東西,涼皮,或者羊肉串,男人必定遞給女人先吃。女人說,你先吃吧,男人就說,你先。這種情況,我遇到過好多次。 他們走得最晚,每天如此。 等到一個人都沒有了,他們才會走。 那時,已近午夜。 這是偶爾發現的。那天,我和妻吵了架,決定轉到天亮再回家,手機關了,索性陪著這對夫妻。 淩晨一點,攤子散了,女人推著輪椅幫著男人,男人說,不用你,你坐好!口氣中居然帶著嚴厲。 女人坐在那裏吃著桃子,男人說,洗了麼?我給你洗洗去。女人說,沒事,擦擦就行,男人就拿過桃子,然後在衣服上擦了,再遞給女人。 男人收拾著東西,我看著他,他轉過臉來對我說,半夜了,你應該回家了。 我問他掙了多少錢?女人笑著,點著錢,不少,二十多塊呢,夠我們吃飯了。女人說,現在的人不愛往外掏錢了,你看,我們嗓子都唱啞了。 五毛,一塊,沒有多少人掏錢。都是路過,有同情心的人越來越少,可他倆說,就當玩吧,在家唱也是唱,掙點是點,要不,老靠國家,真不行。 我問,為什麼要這麼晚才回家? 男人說,現在路上沒人了,我可以推著她了,我眼神不好,有一次,撞到了人。她腿腳不便,我得照顧她。 女人就說,他就這樣,老不信我,離開一會就嚷我的名字,真沒辦法了。語氣中,完全是嬌嗔的口氣。 後來漸漸熟悉了,把家裏不穿的衣服帶給他們,女人高興得不行,第二天就穿上,然後問我,好看嗎? 整個夏天,我交了這麼兩個朋友。 他們唱得不是多好,可是很盡力。 他們是相依為命的一對夫妻,在紅塵中掙紮著,無限的樂觀,人已到中年,想多掙幾個錢,然後養老。 秋天來臨的時候,夜市冷清了許多。 他們依然來唱,可是,人卻少了。 整個四大街好像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在秋風中唱著。“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男人唱的時候,女人很深情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