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下去,就聽到李大夫撕心裂肺的叫喊,周懷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跪在地上渾身無力,他很慶幸沒有說一句話。要知道,偷盜藥方這事兒,也有他的一份。
不過他也知曉,這回在李家醫館,已經沒有出路了。可他的契還有一年才到。
算了,也堪堪隻有一年,那李大夫總不會害了他的性命。周懷突然覺得活著沒奔頭,就那麼得過且過也成。
說起來,他是極為羨慕,甚至是嫉妒徐卓凡的,分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醫術卻能跟李大夫媲美,不,徐卓凡的醫術比李大夫還要好。
可惜他已經得罪了徐卓凡,這次沒被杖責已經是僥幸,他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徐卓凡很清楚,這一百多杖下去,就算他不再做其他,李大夫就算不一命嗚呼,也會躺上個三月半載的。
在公堂外麵圍觀的人不少,畢竟新唐的娛樂項目不少,但那也隻屬於有錢人才有時間和金錢去享受,像這種公堂審案,是百姓們最喜歡看的。何況他們的明府並不是一個貪官,是以,來公堂看審案也已經成了他們的娛樂項目之一,隻是有時候公堂審案比較血腥,但也抵擋不住百姓們的熱情。
當然,公堂不是所有人都能進的,公堂外麵一丈遠的地方設置的障礙,百姓們隻能在障礙之外看裏頭的審案情形,雖然有時候會聽不清裏麵到底說了什麼,反正到後麵犯人受刑,眾人就會覺得大快人心。
而那些說書先生,就會講給那些未曾到現場的人聽,歌頌他們的明府是如何的睿智。
隻是這次,卻有人打斷了行刑。
打斷行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卓凡的弟弟,徐卓然。
徐卓然也就十一歲,臉上還未褪去稚嫩,隻是他的小臉上卻神情肅穆。而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個女人,老的已經五十幾歲,小的才四五歲的樣子,仔細一數,竟七個人之多。
徐卓然先是跪在地上拜明府,他身後跟著的老少們也跟著跪下。
徐卓然道:“我新唐律令,有些罪責可以用錢抵。”
徐卓凡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逝。
明府沉吟片刻,身邊的師爺卻走到他的耳根子前低語了幾句,明府便道:“沒錯,像李大夫和夥計周懷的事情,就可以用銀錢相抵。”
聽到明府的話,徐卓然明顯一鬆。
能抵掉七十杖已經不錯了,剩下的六十杖,也隻能靠李大夫硬抗下去。
徐卓凡的頭微垂,他實在是想不透,為何徐卓然會幫李大夫。
“他們願意用銀錢相抵。”徐卓然指了指身後的婦孺。
“李大夫受杖責六十,行刑完之後,你們再找師爺,按照咱們新唐律令,看看該用多少銀錢抵掉李大夫的七十杖。”明府也不說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公事公辦。
隻是,明府卻對徐卓然高看了幾眼,堂下跪著的黃口小兒竟也不懼他,還敢帶著李家的大大小小來公堂給李大夫抵消部分刑罰,膽子不可謂不大,心思不可謂不細膩。顯然他小小年紀就熟知新唐律法,實在是難能可貴。
此子有膽識,有才智,往後定成大器。
徐卓凡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李大夫減免刑罰與否,與他無關。
張二牛在公堂外麵看著,實在是著急。事情怎會這般發展。
然哥兒聽說師傅被關進大牢分明很著急,現在怎麼會幫著李家的人,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看來,那李大夫本就是罪有應得。
來看審案的基本上都是縣城裏麵的,李大夫在平安鎮雖然出名,可在縣城裏卻沒有幾個人認識他,他們隻是來看審案的,僅此而已。
但認識李大夫的人,卻覺得李大夫被抵了七十杖實在是可惜了。
李大夫聽到自己被抵了七十杖的時候,竟然老淚縱橫。隻是剩下的六十杖,他還是得受著。
行刑的場麵比較血腥,徐卓然有些受不了,偏開頭,而李大夫的每一聲慘叫,都讓那群婦孺哀哭。李大夫可是他們家的頂梁柱,要是李大夫去了,他們這些老老少少該怎麼活。
一場公堂辦案,竟花費了一天的時間,大多數人都空著肚子看完了這場審案。
待散堂之後,徐卓凡起身對徐卓然淡淡道:“回家吧。”
徐卓然望著徐卓凡,緊抿的雙唇稍稍的抖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裏,默默的跟在徐卓凡的身後。
才出公堂,張二牛就迎上來問候。
徐卓凡很感激張二牛,從昨天到現在,張二牛一直在為這件事跑,“辛苦了,咱們今天去酒樓吃一頓,算是犒勞咱們自己。”
徐卓然沒有吭聲,隻是默默的跟在徐卓凡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