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雪的路雖然已經掃過了,還是很滑,何況這條路走得人又少,掃雪的仆人偷懶並沒有認真掃。自己是習武之人,本難不倒她的。拜軒轅皓所賜,身子又痛又疲軟仿佛不是自己的。
於是與采薇二人相互扶持著艱難前行。
寧心齋正大廳。
首座上的老太太穿著裁剪致雅的暗色厚錦衣。左手邊的第一把尊位上端坐著的是冉世蒼,緊挨著的次一個尊位上坐著端莊典雅的司夫人。冉子靖冉子銘端坐著,認真聽著父親與靖安候、司候、陸相等的談話,時而被長輩們點到,便謙遜地插上一兩句自己的見解。
司夫人微笑著看著自己兩個兒子意氣風發的模樣,隻覺自己這些受的苦都值了。
老太太年輕時也是翻雲覆雨,血雨腥風中過來的,對於男人們所談的戰事自然也是懂的,隻是年紀大了,再聽這些未免覺得無趣,隻想看見兒孫們熱熱鬧鬧的樣子。
“小小姐來了!”半老仆子傳話來。
“快快請進來罷。”老太太抿著笑道。再怎麼豫丫頭也是徽帝親封的太子妃了,實為我國公府長臉。隻是豫丫頭心氣兒高,從前受了冷落。姑娘少爺來拜壽時,她都不來。這才遣了她的長孫親自去請豫丫頭來。
“這豫丫頭封了太子妃後連老太太的壽宴都要晚些來了,真真還是孩子心性。”司夫人覺出老太太對冉子豫的態度大不同了,端了茶調笑道。提醒老太太不要忘了從前冉子豫的大逆不道。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不悅悶哼一聲。“蒼兒。”
冉世蒼便狠狠剜了司夫人一眼,提醒她小心說話。
冉子豫著身雪白花紗穿雲裙,柔波長發分了一縷垂在胸前,簡單清爽的單髻上插了根剔透的碎玉鎏金簪子。雪膚上的眉似最出色畫師的傑作,長長的大眼似含秋水,天生的淸嫵風華,朱唇紅得恰到好處。披著血紅的單色鬥篷,美麗中便添了絲邪氣。如一朵血池中綻放的白花,潔白花瓣上殘留著一滴血。
眾人不動聲色,眼神有意無意地往堂中福身的少女看去。宇文衝端了茶,飲了一口,抹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豫兒來晚了,給老太太賠罪。”垂順著淸嫵眉眼,美麵帶著恰到好處的笑。
冉子靖冷笑,厭惡地移開眼。冉子銘則微笑著看著小妹妹。
“不晚不晚,你過來,讓老身好好看看你。”老太太微笑著,昏暗的眼裏散著柔和的光。看豫丫頭這柔和的態度想是也不計前嫌了,心中暗誇其大度知趣。
“是。”冉子豫甜甜答了一聲,緩緩走上前去,任由老太太牽著她的手,慈愛地撫摸著。
陸丞相酸了一句,“小小姐果真傾城之色,便有的這身好皮囊,安樂華貴一生。”他的女兒有了太子的骨血,便該給她一個名分。蕭皇後都內定了錦薇為太子妃,偏得這狐媚妖女截了去,錦薇在房裏閉門哭了許久。
隻是這話在旁人聽來隻以為是對小小姐合理的讚美,便也誠心應聲附和。
聽得有頭有臉的眾賓客都誇著自家孫女,老太太麵上自然也是有光的,目光愈發柔和了。
冉子豫輕輕招手。采薇便將包好的禮物呈了上來。“老太太,且收下豫兒的這份薄禮。”
老太太點點頭,身邊的紅玉便將禮物接了過去。
“乖孫女給老身備的什麼禮啊?”老太太清楚前段日子蕭皇後差人送了不少好東西來,隨便拿出一樣都比其他孫兒送的強。
冉子豫淺淺一笑,“豫兒沒有什麼好東西。曾得徽帝賞賜南海鮫珠一對,如今隻剩了一顆,豫兒便拿來借花獻佛了,還望老太太莫要嫌棄。”
聽見鮫珠二字,司夫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同時緊緊絞著手中的帕子。
眾人隻道小小姐孝順,這麼珍貴的東西都送了出來。
冉世蒼回來這麼些天也聽說了豫兒傷了仙兒的臉,寧願把兩顆南海鮫珠都浪費了也不肯施出一顆給仙兒治臉。原來是把南海鮫珠留給老太太了,心中有些觸動。
老太太慈祥笑容僵了一瞬,眼神不複先前的柔和。不留痕跡地鬆開了冉子豫的手。“紅玉,給豫丫頭看坐。”
“是。”
冉子豫被領到冉子銘身旁的位子,采薇替她解下鬥篷後,才坐下,便有婢女送上熱茶來。
“豫丫頭有心了。”老太太仍掛著笑,聲音卻似含了把沙。明知冉子仙如今最缺鮫珠,卻送來給了她。這不是逼她做選擇麼?
司夫人竊喜,老太太都示軟了,奈何這個小賤人是個記仇的主,別人看不出,她卻是清清楚楚老太太熱臉貼了冉子豫的冷屁股。冉世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感到了老太太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