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往日終
“你就是那個講我父親魂都勾沒了的戲子?”高麒挑著沈添情的下巴, 語氣輕佻。
沈添情垂眸隻能看清高麟身著的白色素服, 他的眼神微動, 抿嘴不語。
屋內隻有窗欞透過的一兩道月光, 一半打在高麟的後背上, 剩下的便落在沈添情半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沈添情安靜的不說話, 垂下眼睛掩蓋了眼底的光芒, 隻看著倒是安分乖巧的模樣。
不過高麒卻隻是冷笑一聲。
安分乖巧……能在他母親逝去不過了了月餘便能勾的他父親死活都要將人帶進高家,能是個什麼安分玩意兒?
這秦香樓出來的戲子,倒是有兩把刷子。
沈添情自是不知高麒心中所想, 他將盡數難堪全然藏在了衣袖之下,指甲狠狠刺進手心裏,卻是連痛都不察覺不到。
好在高麟今日來沈添情的屋裏也不過是為了給這戲子一個下馬威, 再撂下幾句威脅的話頭, 便跟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高裴氏的祭日一過,高家大少爺便因為家中事務上了京, 來回估計要半月有餘。而高麒跟高麟兩人皆是少年英才, 不過束發之年便中了舉, 他們此番不打算馬上離開, 隻準備待在家中好好為轉了年的春闈做準備。
裴濟懶洋洋地趴在石頭上曬太陽, 就見晉虞從院外走進來, 晉黎歡快地遊過去,好奇地問著晉虞今日的見聞,又抱怨了裴濟整日便知道睡覺曬太陽, 都沒個能陪自己玩的小夥伴, 日子都要無聊死了。
晉虞就笑:“那我過幾天去尋個陶瓷缸來,將你往裏麵一放,帶你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晉黎自然高興。
裴濟原本閉著眼,聽見這個嗤笑一聲道:“別你上街沒多久,別人就以為你是去賣魚的。”
他這麼說還真不是沒緣由,之前晉虞出門四五次裏總有兩三次會帶著他,但因著晉虞的隱匿功夫不到家,沒辦法連同裴濟一起藏起來,就隻好將裴濟摟在身前抱著。
裴濟這龜怎麼說都是開了竅的龜,怎麼看怎麼有靈性。於是便有人將晉虞當成了賣龜的人,不時上來詢問價錢,開始還沒怎麼著,可後來有個富家紈絝公子偏偏看中了裴濟,非要千金買龜,晉虞被追的沒辦法,隻得用了個障眼法蒙混過去,隻不過經此一事,之後他便再沒怎麼帶裴濟出門就是了。
再說現在,晉虞說要帶晉黎出門,在裴濟看來,隻怕晉虞剛把晉黎帶高家,後腳想要把晉黎買回家的達官貴人便不會在少數。
不過晉虞也知道自己的本事還不到家,而原話隻是為了哄著晉黎高興。
他暗暗瞪了裴濟一眼,示意莫要拆台。
靠在荷花池邊跟晉黎又玩兒了會兒,沒一會兒晉黎玩困了,晉虞便打發他去荷葉下睡覺。
院子裏安靜下來,裴濟說:“我今天聽見前院有些亂七八糟的動靜,高家這是又怎麼了?”
晉虞坐在池邊手托著腮,漫不經心說:“高老夫人前陣子做主,給高家兩個孫少爺訂了親,今日高麟的未婚妻家裏來人,故而熱鬧了些。”
裴濟無聊地哦了一聲。
不過晉虞卻皺皺眉,又添一句:“高麟這幾天經常去了小院裏,我估計那小戲子要糟些麻煩。”
裴濟這下倒覺得奇了:“這位孫少爺怎麼總是往他爹房裏人的屋子裏跑?難道是看那小戲子長得跟高裴氏有些相似,便跟他爹一樣,對那小戲子上心了?”
晉虞搖頭:“不好說。”他總看著那高家大少爺似乎不像對那小戲子多傷心,但那個高家孫少爺……還真是不一定怎麼想的。
又是半月,高家大少爺從京城回來,高老夫人找他談了話,又找人算了日子,最終定下高麟跟高麒兩人成親的日子。
高麟是長孫,故而成親的日子早高麒三個月,就在轉過年去的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
“不成。”誰料高麟卻是搖頭拒絕,“明年春闈便在三月份,孩兒若是此時娶妻,怕是要分心。”
一關乎長孫的前途,高老夫人倒是二話沒說便連連點頭:“那我讓人去同蘇家說說,這日子便延上一延。”
高麟垂眸:“多謝祖母。”
蘇家人也好說話,如此一來,高麟的婚事便推遲到了五月。
天氣一天天轉涼,眼看就要入了秋。
荷花塘裏的荷花隱隱有頹敗的趨勢,晉黎天天無精打采地困著覺,做夢都是盼著有個小夥伴能天天陪著自己玩。
晉虞這陣子往外跑的更勤了些,他在外麵認識了一些有本事又脾性溫和的妖,沉迷交流修煉心得無法自拔。
裴濟笑話他是個修煉狂魔。
晉虞便說:“你有本事先化了形再說吧。”
裴濟自然沒話再說,轉頭遊到荷花塘底睡了。
又是一日,晉虞照常從外麵回來,路過小院的時候,聽到裏麵有些動靜。
“聽說你要成親了?”沈添情神情莫名道。
高麟站在院子裏抿著嘴不說話。
沈添情又問:“是哪家的姑娘?”
高麟道:“是蘇家的幼女,不過還沒見過麵。”
“蘇家幼女……”沈添情喃喃一句,倒是笑了笑,“我從前在秦香樓的時候,倒是見過這位小姐一麵,模樣是一等一的好。”
高麟煩躁說:“知道了。”
沈添情在高裴氏的祭日過後,高家少爺又來過小院一次,便那一次他被折磨的格外慘,再之後,他就被高家老夫人禁了足,而自打那次後,高家大少爺卻再沒出現過,他的日子雖然清寂,但到底還是好過了許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