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霽初遺夢(非看不可)(1 / 2)

蒹葭水岸蒼茫接天,將合的暮色煙靄輕搖,素淡的月色在水一方朦朧遊弋。

雖然隔著重巒疊嶂,隔著浩淼前路,但顧霽初似乎能夠想象到,東南遠方那邊的夜色。

因著這樣的念想,他的眸子微微地泛起光澤,似乎能在婆娑的胡楊葉中,看得到輕舟上擺渡人的身影,浮光掠影之後,能聞到彼岸響徹的笛鳴。雲翳掩月中,連輕舟上的愁怨,也朦朧到有些美好。

然而隻是一瞬,大風刮過,夾雜著西北的細土沙礫,襲上他的衣擺,風打在他的臉上,有些癢,並不痛,然而卻使他的眸子瞬時暗淡了下來,所有的懷想,都蘇醒了在如夢方驚的現實裏。

西北大陸,注定沒有水榭溫婉,沒有他神思的斑斕。

“漂亮男人,你站在門口幹什麼啊?”一陣甜甜的女聲頓時出現在顧霽初的耳畔,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名著秋香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那裏,眼神灼灼地對他微笑。

顧霽初轉身見到她,眸子中的憂鬱淡去不少,眉眼間柔和漸染,少女笑笑對他說:“外麵風大,進來吧。”他聽罷,抬腳便走進了房來。

“你為什麼老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啊?”格伊看他坐在椅上,連忙倒了杯茶給他,身子湊近,嘟著小嘴問他。少女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映在白皙柔嫩的小臉上,影影綽綽,煞是好看。

顧霽初喝了一口水後,便回答道:“天生的。”

格伊又湊上前去,盯著男子雋美如玉的麵孔,那優雅的姿態令格伊眼裏明媚流轉,“吧唧”一聲就親上了他的臉頰。

他皺起眉頭,卻迎接到少女大大的笑臉:

“漂亮男人,我愛你!”

他愣了愣,被流雲隱去的眸底泛起波瀾,抿了抿唇。

見他半晌沒有反應,格伊以為他不信,於是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對他說:“是真的,我沒騙你。”

“我告訴你,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顧霽初沒來由地眼神一沉,少女繼續說:“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

“你不記得,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呢。”她抬眸一笑,“那時候你在宣殷皇宮,被一大幫人欺負,傻啦吧唧的,是我救了你你不記得了啊?”少女仍在說,絲毫沒有注意到男子越來越不對勁的臉色,她甜甜一笑,“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那時候我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顧霽初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僵得不可思議,眼眸半垂,憂鬱得像一泓水,明明滅滅地空寂。

原來如此。

果然如此。

格伊見自己心聲吐露,卻換不來男子的隻言片語,心裏也有些堵,又見顧霽初麵色不豫,她頓時眉頭一皺,問道:“顧霽初,你不喜歡我嗎?”

少女的眼神越誠摯,他就感覺自己的心沉得更徹底。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宣殷,她救過他,多麼令人難以忘卻的相遇啊,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說的更準確一些,更逼仄一些好了,他這一生,都沒有涉足過宣殷皇宮。所以,她苦苦等待的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會是他。

他苦笑一聲,所有的情況都已洞徹於心扉,積壓在心裏將近二十年的苦楚此刻悉數噴薄而出,嗬嗬,無論如何,他還是贏不過昱都城內的那個人啊。他注定,是遺落在世間的一抹敗筆,是陽光下見不得光的暗影,沒有人會真真正正地陪伴在他身旁。

感覺男子身體出奇地涼,格伊也不禁有些緊張,她撇下對他的嗔惱,一臉關切地問:“漂亮男人,你怎麼了?”

顧霽初眼神憂鬱如寒冰,格伊沒來由地有些慌,她扯住男子的袖子,急急問道:“你怎麼了?”

“鬆開。”

拽住他衣袖的手有些泛白,她抬眸定定地說:“我不讓你走。”

少女的手很溫暖,很有生氣,他望著她倔強不舍的臉,心中的苦澀越發濃厚,他伸手覆上她的手,暖意頓時襲上心頭,麵色也變得柔軟起來,格伊以為他改變了主意,不禁喜笑顏開,然而下一瞬,男子的眸子又憂鬱得像是水一般,水墨畫一般美好的眉眼中泛開點點愁緒,接著就狠狠地掰開了少女的手,決絕得再不帶一絲拖遝。

他轉身走離,格伊見狀連忙披上衣服,急急地追上他,她從背後伸出雙手,鑽過他的腋下,小手覆上他的肩頭,一點一點收攏,一點一點緊並,很倔強的姿勢,讓人難以掙開。

“漂亮男人,我跟你說實話,我不是因為你漂亮才喜歡你的,我們西川有很多比你長得還好看的人,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和他們在一起,我之所以一直纏著你,就是因為我很喜歡你。”她的聲音有些甕,想要哭了似的,“我不是因為你的外貌才喜歡上你的,霽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