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疑問之美
引言:我沒有去過太空,但我聽說,從太空遙望地球,那是一顆美麗的天藍色的星球,像一顆寶石,在搖曳著光輝,但從小就生活在地球的我,每天看看腳下的土地,工廠不停地排出的廢氣、汙水,一切似乎沒有了那份祥和和寧靜。於是,我理解了距離產生美的意義。
草色遙
古人看月亮,猜想那是“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的人間仙境;但從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那刻起,嬋娟的桂宮變成了一個處處坑窪的醜陋的球體。
仰望星空的人,總認為星星是寶石;但飛上星星的人知道,那兒和地球一樣,有灰塵、
石渣。 一塊纖塵不染的白布或一塊白壁無瑕的美玉,總是代表著完美和純潔;但當放在顯微鏡下時,各種微小的細菌與細密的紋絡盡收眼底。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是生活中,眼睛也可以欺騙你。 同一樣事物,人們在腦中想象的和實際中存在的有很大差距。在很遠的地方看與在很近的地方看,同樣有不小的距離。記得有一年暑假,媽媽帶我到內蒙古大草原旅遊,導遊遙指一片山頭,說那裏是電視劇《還珠格格》拍攝地,我和媽媽都很激動,那漫山如茵綠草和悠閑的馬匹正是我們這種在都市樊籠裏的人心馳神往的。我們頂著大太陽奔到那座山上,定睛一看不禁大失所望。遠處看大片的綠草實際上隻是三三兩兩的直立在貧瘠的土地上,俯身看草下土地,各種各樣的昆蟲清晰可見,那些馬匹臀部還有厚厚的馬糞,不斷甩著尾巴驅趕成群的牛虻。這就是人間天堂?一座山上的草地與馬匹,隻隔著幾百米遠,便可以有如此大的不同,更何況那與地球相距幾萬裏甚至幾光年的月亮星星,以及比肉眼分辯率小一千倍的顯微鏡下的世界? 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同樣可以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如果人們不能多角度多方麵統籌看待問題,同樣會鬧出笑話。一家紡織公司新進了一種布,當拿到董事會桌子上時,桌子東邊的人說它是紅的,而西邊的人說它是黃的。當桌子兩邊的人互換座位以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隻是從一個角度隻看到了布的一方麵。其實生活中何嚐不是如此?多角度看問題的人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一個角度看問題的人山重水複疑無路,總是自己欺騙了自己。 “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為”固然不可,但“目見耳聞”不是全部。人是有思想的蘆葦,想做一個智慧的人,就應當遠觀近看,多角度多方位觀察分析萬事萬物。惟有此,才能成為生活的智者。
眼睛的距離
我沒有去過太空,但我聽說,從太空遙望地球,那是一顆美麗的天藍色的星球,像一顆寶石,在搖曳著光輝,但從小就生活在地球的我,每天看看腳下的土地,工廠不停地排出的廢氣、汙水,一切似乎沒有了那份祥和和寧靜。於是,我理解了距離產生美的意義。 一直不相信完美而又一直在追求完美的我們,有時太過於接近目標,以致於它那微小的裂痕都被我們一覽無餘,盡收眼底。於是我們厭倦了這些不完美而去追求別的完美,人生也在這一次次放棄和追求中充實。之後,我明白了,真正的完美需要距離的修飾。 有一個畫家,在他作畫的時候,總是不時地後退幾步來觀察自己的作品。因好奇心的驅使,問他後退的原因,他的回答是為了更好地看清自己的作品。哦!不失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所以,我猛醒:作為人,了解不需要形影不離,喜愛需要有一定空間來彼此放鬆。
距離的存在使我大悟,原本優雅的山峰,欣賞其優雅,無需身臨其境;原本洶湧的大海,要領略她的波濤,也不必登上海輪,你隻要站在高高的岩石上,任海風吹亂發絲,任驕陽曬
黑皮膚,任潮水拍打腳下的巨石。如果你還覺得不夠,那麼,讓自己飛翔,化作一隻蒼鷹,你會看到藍天、白浪、金色的沙灘、暗紅的礁石。這時,你說你找到了通向美的道路,我衷心向你祝賀。 其實每個人都能看到美,感受美,隻是有人太急於求成,把一切都抓取到眼前,以致無美可言,於是抱怨這個世界太不美。想一想吧,不是嗎?有的人或抱得太緊,或看得太清,而世間本就沒有完人,所以他們的一生充斥著孤獨和失落。人與人就像兩個運動的分子,隻有拉開了距離才會相互吸引,隻有距離才會使本就不完美的人看上去完美。 於是距離成了一雙眼睛,她明亮、她迷離,她使世界因她而充滿了美。彼此不要如此緊密,世界就會因充滿了距離而美麗。
靈魂的精神
到底什麼是人的魂? 說白了,就是人的某種精神。“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屈老夫子的魂;“待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這是嶽元帥的魂;“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是李白的魂;“我廬獨破受凍死亦足”這是杜甫的魂。 滾滾曆史長河,曆代煙雨之中,抬眼望去,那些璀璨的奪目的光輝仍在閃耀,我覺得,那就是靈魂!正是這些魂凝聚成我們民族的驕傲,帶我們涉過五千年文明,成為我們的脊梁。 如果說第一個神是普羅米修斯,那麼斯巴達克斯就是第一個人。自從他和他的兄弟握緊扭斷的鐵鎖而躺進血泊之中,被屈辱損害的人們由是不再相信眼淚。我曾追問自己,是什麼支撐著他內心的堅強?於是,在模糊的有些滄桑的鏡頭裏,出現了一雙懾人的眼睛,隆凸起的肌膚,還有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聽說過生活在囚獄中的兩個漢子康帕內拉和葛蘭西嗎?我和他們一樣,隻是為了守衛夢中的太陽城,還有,為我不屈的靈魂!” 哦!太陽城,正是它支持著他們的靈魂高高屹立於芸芸眾生的頭頂。他們所有的驕傲和不屈在他們無比艱難的途中就像一副脊梁,他們的靈魂就像一條生生不息的血脈,古往今來,雖死猶生。 我想到了矮小的貝多芬,以他旋風擊電般的音樂,扼住命運的咽喉。米勒畢生以農民的身份抵擋巴黎精致的畫室藝術,對於上流社會,他始終有一種寧靜的藐視,當人們向他嘖嘖描述王子命名儀式的場麵時,他感歎到:“可憐的小王子!”他隻是那樣固執著的畫他筆下的農民,在銅黃色所鋪設的寧靜安詳底下,我突然讀懂了他的靈魂,那是一種精神的亢奮和難言的內心的悸動。對於米勒來說,任何財富都阻擋不了他對完美的追尋,他隻是勇敢的追尋靈魂的高潔,決不肯在自己的土地上讓出哪怕是木鞋大小的地方。 我一直在追問,什麼是人的靈魂?他們的聲音不約而同的告訴我:“人一旦有了某種精神,並為之戰鬥不已的時候,他的靈魂會屹立於雲霄,生生不息。” 靈魂,是上天在骨子裏植下的一方淨土,讓卑微的生命變得純淨、肅然和曠世。
梔子花
生命中我們常常忽略窗欞邊的梔子花,而去徒然想象鄰家花園中的花一定更為馥鬱芬芳,就如同我們明明就住在一個星星上,卻總以為夜空中的星辰如同寶石般晶瑩透亮。漫漫人生中,我們不也總認為自己的生命總是坎坷荊棘不斷,而別人的生命總充滿花兒般的芬芳?!然而,沒有誰可以拒絕痛苦,沒有哪個生命不烙刻苦痛的傷痕。別人的微笑中也可能隱藏深深的痛楚,隻是在寂靜的暗夜,你未曾聽過他嗚咽的哭泣。 你是否羨慕過東坡的人生?是啊,他樂遊赤壁,醉飲山林,寫下光照千秋的激昂文字。然而,你是否看到他內心的累累傷痕?作為一個人,他肩負著出將入相,封妻蔭子的期許,卻接連慘遭貶謫。他的不平,他的鬱悶,他的痛苦,他的無奈,你看到了嗎? 是啊,你把蘇軾生命中的傷痛忽略了,隻看到了他的光環,看到了世人對他的敬重與讚揚,於是羨慕他的生命,於是恨自己生命的蒼白乏味。你何時才懂得去欣賞自己,去嗅一下窗欞旁梔子花的芬芳? 你是否羨慕過陶淵明的人生?是啊,他歸隱田園,品鄉間淡酒,觀風中寒菊,活得多麼瀟灑自在!然而,你是否感受到他內心的無奈?他也有濟事的抱負,卻無從施展,在那個黑暗的時代容不下這一錚錚的魏晉風骨,於是他在無盡的無奈中選擇出世。他的無奈,他的焦灼,他的傷痛,你懂嗎? 是啊,你未曾看到,你隻顧嗅五柳先生舍前寒菊的芬芳,你隻顧陶醉於南山的山水,於是你羨慕他們的生命,同時埋怨自己生命的焦灼與勞累。你何時才懂得正視自己生命的歡樂,嗅一下窗欞邊梔子花的芬芳? 不要總認為自己的生命苦難重重,而別人的生命充滿陽光,生命中的苦難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而在不順的生命裏你也會有歡樂的蹤影。 正視自己的生命,欣賞自己的命運,縱然命途多舛也要淡然、坦然。曆史的河流中,沒有不受傷的船。多希望明早醒來,你可以麵帶微笑,去嗅一嗅窗欞上的梔子花,人麵與梔子花交相輝映,或許會構成這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眺望
人類在創生之初,就有貪婪的好奇,人們總是不斷追尋,不斷探索,遇到一座高山,就想翻過去看看山的另一麵有什麼,遇到一層薄紗,就想掀開來,瞅一眼隱藏的秘密。而在無盡的探索中,我們常關注的是什麼,是否已經丟失了一些東西?直直地緊盯眼下的雙目,可曾在遠方眺望過美麗?
牛頓在探索了一生之後,終於歇下腳步,他將精力轉向了似乎與科學背道而馳的神學 ,人們都在歎息,甚至拋棄了他,然而,他真的失去了本真了嗎?真的所謂精神失常了嗎?不!我們不會相信這些隻看重成果獎項的人的話,我知道,牛頓在窮其一生的科學研究之後,已
經頓悟,宇宙之大,不會在乎人生自鳴得意的小智慧,越是深入地探索,越是能體會到造物主的深奧與不可窺探,隻有膚淺的人才會拿著一點點小發明高喊:“我看清了世界!”牛頓探究上帝,更不是祈求通往天國的路,他隻是在山腳下,眺望山頂美麗的風光。 周敦頤有文:“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是中國人關於距離美的含蓄表達,難道稱不上精辟嗎?絕世的美人難道非要將毛孔放大到清晰可見才看得見美?五彩的油畫難道必須被肢解為一塊塊的色斑才能體味?精妙的詩句一定要把一個字擴展成一段話才能欣賞?這個世界已經夠繁瑣了,一定要將細節一一展現嗎? 滾滾紅塵,不盡愛恨情愁,芸芸眾生,誰能乘雲歸去?與其在俗世間滾爬,不如暢遊山巔,共紅日之沉浮。南山下的雛菊,映著一張滄桑而同樣有花般笑容的臉,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汙濁的塵世,無盡的誘惑,金錢,地位,聲名,然而,這些海市蜃樓般的期盼,誰又能真正看得清呢?有時,回頭不顧,在青山外眺望著似雲似霧的一切,也是一種勇氣。 人都會有追求,也都會有一探究竟的渴望,然而有時努力追求的是一種殘缺、遺憾,而在遠處眺望時,你收獲的卻是完美。
距離的憂傷
從倉頡造字開始,中國字一直是表意的象形文字。老祖宗造字,不僅融會了字的靈動美觀,更糅合進了字的喜怒哀樂。一個字是一幅圖畫,那麼一個詞便是視感極強的世界了。比如“距離”,透過這複雜的橫橫豎豎,我似乎看到一股幽怨之氣的氤氳上行,伴隨著古典的美感漸行漸遠,若即若離,忽明忽暗。 毫不誇張地說,中國的古典美正是構建在距離上的亭台池榭。我們大可想象,這距離 是“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的遙遠相思,或者是比地理距離更加遙遠的門第觀念與等級尊卑,或又是“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的生死相隔,或又是忠臣與“不己知”的君王一段扼腕歎息。 有人說“詩是痛苦的結晶”,而文學則爆發於強烈的情感,而距離則是橫亙在現實與美之間的通途。而當今這信息高速發達的社會卻大大縮短了本應天水相隔的距離。手機、網絡隨時將信息迅速傳遞,火車飛機將相愛的人立刻送到對方身邊,網絡上各種體驗讓愛情、閱讀這本應嚴肅而投入的內容“快餐化”、“泡麵化”,並黯淡化,讓本應結集於心,奔突於胸的塊壘並非用酒或詩澆灌,而是自行崩潰,永遠不再。 沒有了距離,沒有了強烈的情感,沒有了尖銳的鋒芒,所有人都是鵝卵石,在互相促進更為圓滑中失去了古典美麗,隻留下現代的憂傷。
沒有了征人送行,又怎會有為良人縫寒衣的怨婦在七月流火中的歎息?沒有了君臣相隔,怎會有“文死諫,武死戰”激昂正氣和《出師表》的赤子忠心?沒有了父親去無所侍的小兒女“清輝之臂”的月下守望,沒有了朋友遠離塞外風寒的痛苦,又怎會有一出出《陽光三疊》,一枝枝折柳贈別,一漣漣十裏長亭的淚,一句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
君”的相安互慰? 秋雨先生說“由山脈相隔的遙遠是一種絕望,由水道相通的遙遠是一種憂傷”,現代剝離了“山脈”,“水道”,黯淡了“遙遠”,“憂傷”,在文學與美的領域,我們隻能淡淡絕望點點悲哀,願距離還在,人情還在,美,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