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寂靜得隻剩下兩道急促的呼吸聲。
“一直以來,”孟觀抿抿嘴,有無聲的淚從臉頰滑落,“我都把你當作兄長看待——”
帳內驟然響起鞋底轉角尖銳的摩擦聲,緊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皇帝走後,孟觀軟著腿躺在床上,拉過一小半被子遮住臉,就這麼靜靜的睡著。
孟觀做夢了,夢裏他回到了尹川山,師兄教自己寫大字,手握手地糾正手勢;師兄監督自己練武,自己蹲在梅花樁上有些無聊,師兄就在一旁給自己講古;師兄帶自己下山去玩,回來被師父發現,兩人都罰蹲梅花樁,你來我往地互扔李子……
這一幕幕如萬花筒般,轉眼就換,快得讓人眼睛澀痛,落下淚來。
孟觀一時驚醒,擦去腮邊的淚,再也睡不著了。
*
第二天,是皇帝為冬獵勇士授職賞賜的日子。
孟觀與莫古並列冬獵狀元,雖然不用授職,但也有黃金百兩,良弓一張,利劍一柄。
孟觀下跪道:“皇上,孟觀身為關中都督,懇請將黃金百兩、良弓、利劍換成一車弓弩,助關中軍一戰北秦。”
皇帝淡漠道:“準。”
兩人謹守君臣之禮,冷漠得不像師兄弟。
接下來就是榜眼、探花的授職、獎賞,皇帝看了錢深一眼,對孟觀道:“你那勤務兵也算不錯。”
有時皇帝的一句賞識,能比得了用功十年!孟觀當即順著皇帝的話,將劉壯從頭到尾誇了一遍:“劉壯原是乞兒,納入關中軍不過半年……”
皇帝便道:“如此,那便留他在孤身邊做個侍衛吧,總好過在你那兒做個勤務兵。”
若是平時,孟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做哪裏的侍衛,但現下……
“臣代劉壯謝過皇上!”
*
冬獵後,孟觀著手準備回關中事宜,威北候再次要求他將孟然調回來審問。
“孟然犯了軍規,”孟觀道,“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將他調回來的。”
“孽子!”威北候拍桌嚷了一聲。
孟觀淡淡指揮仆人給自己整理衣物,又命門口的兩位士兵將威北候請出去。
就在這個混亂的時刻,管家來了,先是護主地護住威北候,又顫巍巍地對孟觀道:“王府來人,求見將軍。”
王府?
難道是王彪的家人?
孟觀在外院見了王府的人,來人是王彪的二弟王楠。
“孟將軍。”王楠說,“家中長輩掛念我哥哥在關中無人照顧,特地納了一良家妾給我哥哥。關中路途遙遠,女子孤身一人恐難到達,聽聞將軍不日將返回關中,王楠在此懇請將軍通融一二,讓我哥哥的小妾跟隨軍隊同去關中。”
王家倒是有幾分好笑,要納小妾,王彪在關中納一個便是,何必千裏迢迢從京城送到關中?
更何況軍隊日夜兼程,夙興夜寐,一個女子如何受得了。
王楠似乎看出了孟觀的拒絕之意,忙道:“將軍有所不知,我嫂嫂自幾年前病逝,我哥哥再無續妻,膝下無一兒半女,家中長輩也是有些著急了,關中現在戰事已起,怕我那苦命哥哥有個三長兩短,無後而終。”
別人的家務事,孟觀懶得管。但他把王彪當成自己的兄弟,既然他家中長輩有這樣的掛慮,自己就幫他一把吧。
“她可會騎馬?”
“會的!”王楠忙道,“她是我舅舅家的遠房表妹,懂幾下武功,尚能自保。”
孟觀便道:“明日一早,卯時二刻,我們宣陽門見。”
翌日一早,孟觀一行人整裝出發,正式返回關中,曆時半月,風塵仆仆回到了平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