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腳下雪一點一滴的融化,融了又凍,凍了又化。不知名的小花迫不急待地鑽出泥土,在風中搖曳,像在報告春天的消息。古道,大車,老馬。趕車的人是位老者,懷裏抱著一把鞭子,他不時的回頭看睡在車裏的年青人。這年青人懷裏抱著用黑布裹著的七星寶刀,旁邊放著一個鹿皮百寶袋,身上壓著件老羊皮襖。
貼近中午時分,迷迷糊糊的北鬥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是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的。遠處,四匹馬一字排開,馬上四名壯漢穿的青一色衣服,腰玄彎刀。緊隨其後是三輛大車,每掛車上都套著三匹壯馬,那馬油光發亮。再後,影影綽綽的三個人,離的太遠,看不請楚。
“趙四叔,這是誰家的車隊,這麼排場?”北鬥好奇的問道。
“黑白無常家的,別人誰敢這麼氣派”。趙四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北鬥差點從車上跳起來,“就是嚇得小孩夜不敢哭,壯漢夜不敢出屋的黑白無常?”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常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閻王殿上兩個小鬼頭麼。”趙四說的輕描淡寫。
“我小時就聽說,‘黑白無常眼前站,就等於進了閻王殿。’還聽說和他們交過手沒有活著喘氣的。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真亦假來,假亦真,世上話語最難分。我要說長白山天池是王母娘娘的洗腳盆,就會有人說他見過王母娘娘在洗腳。”趙四向後呶呶嘴,“穿青掛皂騎黑馬的是黑無常,穿白衣服騎白馬的是白無常。”
北鬥眼尖,緣於小侯喝過鹿奶,白天看四五裏地,夜晚能辨別蚊子公母。他眯著眼睛,仔仔細細的看黑無常那張臉,出了微黑之外沒什麼特別。再看白無常光彩照人,像一朵蓮花在開放。這兩人就是黑白無常?北鬥自已問自己。
趙四把馬車停到路邊。後麵的四匹馬己經改成了魚貫而行。三輛大車上麵蓋著葦席,用幺繩捆得牢牢的,看得出不是平常之物。
黑無常停下馬,深深一禮道:“四叔,您老人家近來可好哇?”趙四頭不抬眼不睜的說道:“死不了”。白無常怕自討沒趣,便說道:“四叔,我們夫妻有事先走了。”
最後一位騎馬者五十多歲,穿著一件羔皮長袍,肩頭上還架著一隻海東青。這鷹和金雕齊名,不要說麅子和小鹿怕它,就連那惡狼都懼它三分。這人打馬過來一抱拳:“四哥,別來無恙?這是上哪去?”
趙四冷冰冰的答道:“上遼陽”。
對方道:“正好同路,到遼陽我請四哥喝酒。遼陽見。”
老馬不等主人吆嚇便走上正道,一步亦趨向前,仿佛隻有這匹馬才配這輛車。“四叔,這架鷹的老者是誰?”
“叫鷹怒,叫白了就叫成鷹奴了。”
“看他雙目有神,武功不低,怎麼給人家看門護院呢?還當了鷹奴”。
“都怪他自己不爭氣,前幾年他幹起了無本買賣,偷了江南雙煞家的一幅關道子的《士女圖》,被雙煞追的老鴉不下蛋,足足追了一年多,最後追到了關外,他是又累又渴,倒在了黑白無常門前。黑白無常見是自已的五叔,便和雙煞打了起來,打了一天一宿不分勝負。正好我和你師父趕上,你師父分開了他們,好言相勸,可兩夥誰也不聽。雙煞說他們追了一年,吃了不少的苦。黑白無常說人家都打上門來了,就是腦袋掉了也得爭回這個臉麵。你師父說即然這樣,你們四個一起上呢,還是一對一的較量?雙煞不服,和你師父交上了手,結果沒過五招,雙劍落地,你師父的雙手就停在了雙煞的麵前,雙煞服了。最後,取走了那幅畫。臨走時,還留下了一句話,隻要鷹怒離開黑白無常家,見著就打。”
北鬥道:“這也太沒公理了,禮也賠了,畫也拿回去了,也算扯平了。”
趙四道:“小子,你還不知道江湖的險惡,江湖上就是弱肉強食,有什麼公理可言。你知道公字怎麼寫嗎?”
北鬥笑了:“四叔,要說我考三甲可能還差點,要考個進士我還不成問題。公字不就是上麵一個八,下麵一個私字嗎?”趙四道:“八乃八分也,厶發兩音,一音念私,一音念某。倉頡造字說自營為厶,奸邪也。陸遊說厶念某,自己也。兩音皆於自私自利。八分想著自己,二分想著別人,能公嗎?有人說,公字大開口,百姓什麼都沒有。官字兩個口,牽走牛羊,嚇跑了狗。我是說社會缺少公義。君不聞‘紅太陽出百姓哭,江裏豬百姓苦嘛”?
北鬥問道:“怎麼解釋”?
趙四道:“太陽出是明朝的建立,江裏豬是說朱家王朝遇水者興,遇火者焦。”
經趙四這麼一說,北鬥想起來了,小時侯他看過袁天罡李淳風的“推背圖”。那上麵有字有畫推算到明朝時有圖是畫一個木匠背一拐尺,後邊有一輪紅日欲出。師父解釋說,木字加一拐念朱,紅日欲出即明亮的意思。背麵一幅畫是一頭公豬被一紅衣女子騎在背上,豬前方的水是一古寫的江字。師父解釋說,豬音同朱,遇水者興,紅衣女子代表火,遇火者必被烤的焦頭亂額。他沒想到趙四叔也研究過“推背圖”。而且研究這麼透澈。朱元璋最煩這本書,下令禁止,但屢禁不止,最後找人將此書胡亂塗改,前後顛倒,流傳下來的真的少假的多。
過了一會兒,北鬥又想起了黑白無常。他問趙四:“四叔,講講黑白無常好嗎?”
趙四道:“講啥,以後不理他們就是了。”
北鬥問道:“黑白無常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趙四道:“不是什麼可怕,而是我煩他們。”
北鬥道:“講講嘛,四叔講講。讓我也知道點他們的過去。”
趙四耐不住北鬥的磨幾,便講起來了:“這倆人原來也是好孩子,隻是家庭把他倆逼上了絕路。”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現在他倆是夫妻,十年前是師兄妹,日久天長便產生了愛慕之情,白無常叫金淑媛,是高句麗人。黑無常是後金人.兩家都是當地的望族,隻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特別是白無常金家,知道這件事後派人來接她回家,說給她定了一門婚事。兩人一商量,決定私奔.起初,有點錢還能維持生計,時間長了錢花光了,隻好幹起了無本生意,被搶的商賈越來越多,商人們並非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人,晉商徽商不敢來了。最後,發展到了搶劫官車.這樣驚動了朝廷,便派了大太監亦失哈佐領四大高手和二十名錦衣衛限期緝拿歸案,一直追到黑龍江邊,才抓住這兩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