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邊的彩虹 (一)
引言:人在痛苦時最傷心得事莫過於回顧昔日幸福。的確“亂山殘血夜,孤獨異鄉人”崔塗這種難以忍受的思念,有誰能知道?韋莊的“芳草已雲暮,故人殊未來”的淒清悲涼更是讓人感傷離愁。
溫馨的記憶
曼妃的好心情忽然間都沒有了。本來每個周末她都興高采烈地出門逛街,好像整個城市的女人在這兩天都出動了,擠來擠去的人群讓她異常興奮。是的,她喜歡這種味道,她害怕孤獨。 為什麼一到二月,行情就不一樣了?連“春節”都被拋開了,到處都在叫囂“情人節”。情人情人,曼妃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就擰麻花。 整個二月都瘋了,就因為14號這麼一天。就像現在這些商鋪,什麼都賣成對兒的,情侶用品也改成情人用品了。曼妃躲進花店裏,望著那些玫瑰出神:現在就開始漲價了,不知道十天後會漲成什麼樣子。 “老婆,我也給你訂一束紅玫瑰吧?14朵,做情人節禮物,如何?”曼妃驚愕地扭過頭,店裏何時進來兩個人她都不知道。男人燦爛地笑著,一臉春風的樣子。視線向左,曼妃隻來得及看清那婦人的背影,一句話卻觸目驚心擲地有聲:“我是你老婆,不是你情人!”男人愣住了,曼妃也愣住了。半晌,男人尷尬地抽了下嘴角,扭身走了。曼妃環顧左右,幾個店員都一副木然的表情,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突然間,她就沒了繼續逛街的心情。 這話她也說過,兩年前,對她老公。那天也是2月14日,老公江天沒打招呼就送來一大捧紅玫瑰,同事驚呼一片,曼妃卻妝容精致,表情僵硬。確是好大一捧,214朵,誰叫她有一個算得上“資產”的老公呢,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下班後趕到金貿大廈旋轉餐廳,曼妃坐定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江天,她是他妻子,不是情人,怎麼能過什麼情人節呢。江天努努嘴,身子前傾,眼睛發亮的,幾乎貼著她嘴唇問道:“花呢?”“分了”。曼妃左右看了看,用手支著江天的胸膛,向後推了推。雖然周圍都是燭光紅酒耳磨鬢染,沒人注意他們,但她還是感覺別扭,這可是公共場所,總得注意言行吧。“分了?”江天的聲音開始變得慵懶。“是啊”曼妃回想著下午辦公室的情形,粲然一笑,“還好夠分,一人兩朵。”江天一直沒有再說話,回家、上床,還是一字未出。曼妃有些不滿,不就是玫瑰花麼?2140朵他都送得起,214朵送人了又怎樣?從浴室裏走出來,曼妃在床前轉了幾圈,扭著腰身,笑著問江天:“老公,這件衣服怎樣?”她是想調節一下氣氛,所以穿了這件新買的絲綢,雍容華貴,很適合她的氣質。誰料江天愣了半晌,說的竟是——你這是
禮服還是睡衣?“睡衣,上千塊呢,你摸摸這料子。”曼妃趴到江天身上,握住他的手,等著他的動作。江天環著她肩膀,側了側身子,隻說了兩個字:“睡吧。” 江天好像越來越忙了,曼妃整理床頭櫃裏的**時才想起,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魚水之歡了。江天總是很忙很忙,最後幹脆離開總部,把大本營遷徙,跑到外地去忙了。這兩年,**的次數比節日都少,即使有,也是江天已經酣睡的時候,她一個人瞪著天花板,心裏一片茫然:我還沒到呢,他就睡著了。 這樣的日子,久了,憋悶的不僅僅是“如狼似虎”的身體,還有心靈。聽說有一家酒吧女人獨自去了絕對安全,因為那裏的男人隻對男人感興趣。成澤來和曼妃搭訕的時候,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男人笑得又壞又邪,對她說:“你穿這個來泡吧?”成澤擁住她起舞的時候,曼妃有些眩暈,難道你不是**?成澤笑了笑,幾乎貼著她的嘴唇嚅喏道:“這裏不僅僅我一個人不是**,但是你卻是這裏唯一穿著擦著香奈兒的女人。”“你——”曼妃睜大了眼睛。“你嗅嗅這裏的味道,除了你,誰帶著貴夫人的味道來了。”他把她拖出去,拖到江邊,拖出了她所有的鬱悶傾訴。 臨了,他隻說了一句話:曼妃,等你學會在性與愛的歡場中放下身段,來找我。 這就是放下身段麼?曼妃有些氣憤地盯著江天的行李箱。他剛從巴黎回來,放下行李就去公司開會了,她為他整理換洗的衣服。蘭蔻金純再顏係列,香奈兒5號,這些應該是給她的。毒藥、聖羅蘭鴉片,還有那件比漁網眼孔還大的白色睡衣是給誰的?天那,那是睡衣麼?能遮住什麼?穿和不穿有什麼區別?重點部位竟然是玫瑰花形狀,花心兒還是空的! 江天是和她**了,來勢猛烈,去勢也猛烈,不過她的身體沒有漲潮。江天把自己赤裸了,卻把她的睡衣撩到腰際,隻有手指沒有嘴唇,然後就直闖領地。連一個吻都沒有給她,就睡過去了。 曼妃坐起來,慢慢把睡衣卷下,撫平。她買了這件睡衣,長到腳踝,就是希望江天一點一點把它卷到頭頂,然後扔了它,抱住她。女人要的愛,都是這樣的,是一朵花開放的過程,性愛亦是如此。 可是她從來沒有等到,等到的是匆忙擼到腰際。望了望身邊熟睡的男人,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裸睡,她都不知道。這樣一個有潔癖的男人,**前都要跳下床去先洗手才肯摸她,竟然開始光溜溜的睡覺。 江天走的時候果然留下了預定了禮物,沒給她的,曼妃也沒有開口,隻當是不知道。她甚至有些不屑,把那種非良家女子才穿的東西當成睡衣的女人,能高雅到哪去?上床也得有品味吧? 當成澤把她按到牆壁上成直線的時候,她才知道“品味”這個詞在性愛的字典裏是沒有的。這個男人以一種原始的姿態和氣勢讓她大汗淋漓,舒暢無比。曼妃閉著眼睛抿著嘴唇躺在地板上咽口水。 “登峰造極了?”成澤攀上來的鉗製讓她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片清澈的目光,他的手指一路輕輕劃下,然後輕聲問她:“現在你還有高雅不高雅的概念麼?”“這——”曼妃還想辯駁。“噓——”成澤用食指壓住她的嘴唇,“你穿成那樣跑去全是男**的酒吧,說明你想釋放,卻沒有釋放的膽量。”“你呢?”曼妃盯著他的眼睛。 他扶她起身,彈了彈手指,說“我妻子的衣帽間,你可以去參觀一下。”曼妃覺得奇怪又好笑,這個男人竟然讓她去參觀他妻子的衣帽間!等她走進去才發現不但不可笑,應該是震撼才對。這個女人的衣帽間竟然沒有一件正裝,全是睡衣和各種各樣的情趣用品。
正愣神的空當,成澤的聲音適時響起:“奇怪麼?這些東西你隻在**裏看過吧?”看見曼妃瞪他,又連忙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可能連**都沒看過!”曼妃不理他的揶揄,挑眉問道:“這都是她自己弄的?”“是的,她說人在紐約不經常回來,所以不需要正裝”成澤也挑眉,“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對外是女強人,在家……”“在家怎樣?”曼妃急切地逼問。“呃
——”成澤抓了抓頭發,“那個詞彙男人都喜歡,但是在你嘴裏恐怕說不出來。”曼妃沒有理他,若有所思地穿衣、離開。成澤說得對,性是本能,是一個人的事;性愛才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的事解決完了,就該解決兩個人的事了。 江天再次回家的時候,有點不知所措。曼妃穿著一件兜肚站在他麵前,她拉著他的手探進去,一片光滑,她竟然什麼都沒穿。江天覺得空氣一下子燙起來,把她扔到床上就撲上來,曼妃咯咯笑著咬他,安撫他,乖,慢一點,雙腿卻蛇一樣纏住他的腰。 “你把我強暴了!”江天大口喘著氣,掐著曼妃的腰身,有點像撒嬌。她還囂張地跨騎在他身上,讓他別動。“都被你吸幹了,還別動。”江天將曼妃的身子拉低,唇型揚起好看的弧度:“你開竅了,我的……妻子?”“妻子丈夫老公老婆男朋友女朋友,這些稱呼你不覺得很遠距離麼?”輪到江天語塞了,“那……怎麼叫法?”“愛人!”沒等江天回過神來,曼妃的唇已經壓了下去。 還有呢?江天平複完氣息的問句那天曼妃沒有回答他。她說一周後你就知道了。江天一頭霧水,出門時如同往常一般,這個月忙,就不回家了。 2月14日,人們已經不忙過年了,忙著買花買巧克力。曼妃看著街上一對對年輕的麵孔,這些明裏進行情人節抒情的,竟然鮮有三字出頭的人群,而那些暗地裏的,又鮮少有夫妻成雙的。 曼妃笑了笑,自己曾經不也是這般,把“情人”這兩個詞劃向了男人出軌的航道,覺得它上不了台麵。人前人後端著所謂“妻子”的姿勢,不但錯的離譜,而且傻得可憐。 她撥通了江天的電話,笑嘻嘻地問:“今天沒送人玫瑰,手有餘香麼?”那邊沉默了半響,然後是很低沉的一句:“我在香格裏拉請客人吃飯。”曼妃扯扯唇角,收了線,她幾乎可以細致地描摹出江天方才的表情。 曼妃站在香格裏拉21號桌前的時候,坐著的兩個人都舉著叉子,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褪開,如同被點穴了一般。她咬著嘴唇沒有笑出聲來,這兩個人的血似乎一瞬間就涼了,隻有她,如沐春風。 曼妃俯身,在江天耳邊細聲道:“你不是問我.還有呢.?現在你可以知道答案了。”她把手機舉到江天眼前,依次點開短信、草稿箱。江天瞪大了眼睛,那上麵寫著:“我的情人,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兩小時後到西安,今晚一起過節。”江天扭頭,眼神裏全是錯愕的空白,曼妃宛爾。 曼妃挽著江天的手臂走出香格裏拉的時候,三個人都很體麵。因為臨行前,她送給坐在那裏不知所措的女子一個精致的紙袋子。外人看來,就是一對兒朋友一起用餐,妻子下班後到來,攜丈夫離席。波瀾無驚。 江天是舉棋不定,不知如何開口;曼妃是運籌帷幄,不必開口。這個屬於情人的夜,果真過成了純純粹粹的情人節。一夜笙歌,隻是用火熱的身體寫滿了話語。 剩一個人,過得冷暖自知。低眉斂眼離開香格裏拉,直奔自己的小窩,無心再想這個姿色生香的節日,隻有一件事是值得惦記的,就是紙袋裏裝了什麼。 一本書,或者說是自製的畫冊。作者當然是曼妃。扉頁是高雅端莊的貴婦樣子,封底是風情萬種的嫵媚。每一張照片都穿插了一些旁白,一頁頁翻下來,與其說是一個女人的蛻變,不如說是一個妻子的覺醒。 三年前她贏了,三年後她卻輸了。因為曼妃是煥然一新,她卻一成不變。更讓她愕然的是,她在這本畫冊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成澤。 想必曼妃什麼都知道了,她叫成悅,是成澤的親妹妹。 如果說她的哥哥是男教師,她的嫂嫂是女教師,他們教會了她如何做女人,那麼,曼妃也同樣出師了。不同的是,成悅是藍,曼妃是青。 她終究隻能演一個角色,就是情人。曼妃卻可以演三個角色:妻子、愛人、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