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否理解夏夏（二）
樂天與憂天
憂天自己也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到淺水花苑預售現場了。眼前漂亮的設計圖、精致的實物模型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使他覺得有點頭暈。 淺水花苑住宅工程進展很快，再過一周就差不多可以結束地下部分了。預售廣告聲勢蠻大，近期陸續來這裏看房的人日益增多，憂天隻是其中之一。 買房，無疑是家庭中頭等重要的一件大事。為了買房，憂天可謂費盡心機，連鞋底也磨穿了。 他原來住6樓（頂樓），60平米不到，滲漏、悶熱和不便，使他們吃盡了苦頭。所以，早在10年前，憂天就籌劃著擁有一套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新房。他的標準是：地段要好，鬧中取靜；層次不高，二四之間；七分朝南，三分坐西；房價適中，質量上乘；式樣新穎，間距寬敞。還有一個不可或缺的要求，那就是進出方便，配套齊全。符合憂天標準的房子，早就在他的腦海裏搭建起來，如同影隨。此後，憂天像著了魔似的，幾乎天天出門，托朋友，拉關係，靈市麵，摸行情，但不是價位太高，就是地段不佳；不是層次太高，就是朝向不行，始終沒有中意的。難怪他幾乎跑遍全城上規模的20餘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所有樓盤，整整花了半年業餘時間，也沒找到完全符合標準的房子！哎喲，想不到找個房子這麼難，花鈔票都這樣不容易？！ 樂天和憂天是老朋友了。今天，是淺水花苑發盤日，也是樂天第二次來預售現場。遠遠看見擠在人堆裏的憂天，馬上提高嗓門與他打招呼：“喂——喂——，憂憂，你定心丸吃下沒有？” “嗯，還沒哪！”憂憂一邊應著，一邊拚命往外擠，很快汗涔涔地來到樂天麵前。 “我們打算預訂一套，你看8號樓3層靠東邊那一套怎麼樣？”樂天心直口快，樂嗬嗬地問。
“是不是多層的？多少麵積？” “剛剛我去看過模型，是啊。150多平米，三房二廳二衛。客廳很氣派，足在50多平米呢。”樂天喜形於色。 “南麵的間距是多少？” “這個——，我倒說不上來，反正綠化率有40。” “嗨，你看中哪一套？” “地段、朝向、房價、質量、式樣、間距等等，總體上我看還不錯，至於5年乃至10年以後，此地的發展前景如何，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憂天皺著眉說，仿佛千斤重擔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大主意你自己拿，我認為這個樓盤還不錯，可以下單了。5年、10年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就這樣定了！”樂天爽快地說。 等到樂天哼著歌兒，手捏50萬元首期付款憑證和訂立的購房協議出來時，憂天在與別人的交談中，又發現了新的重大問題：在他看中的臨水15號樓北側，居然設置了一個有礙觀瞻的垃圾收集站！ “垃圾站肯定散發臭氣，春秋冬問題不大，夏天怎麼辦？況且5300的房價也太高了,有點承受不了！”憂天搖著頭，自言自語道，額頭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臥室裏傳來妻子恐怖的尖叫聲
天黑了，阿寶一個人倦縮在床角。一動也不動的盯著昏暗的煤油燈，眼神中滿是期待和驚恐。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明明很害怕，卻又忍不住想弄個明白。今天他把老婆送回了嶽父家，想獨自一人弄明白這些怪異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發生在幾天前，那是個秋天陰鬱的晚上。阿寶的母親拉著他的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給阿寶安排著什麼..她是多少的愛著自己的兒子呀！如果她走了，阿寶可怎麼活。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依然這樣想，可天使卻沒有留給她太多的時間。帶著她飄向了她並不願意去的天堂。時間在這一時間凝固了，阿寶緊緊攥著母親的手。目光呆滯，此刻他沒有聽到親朋好友的哭泣聲。也聽不到他們在呼喊著自己的母親。因為在他的意識裏，他親愛的母親隻是睡著了。她並沒有離開自己，他知道母親是舍不得他的。也隻有他知道母親是多麼的愛他。現實並沒有給阿寶太多時間的幻想，喪事在農村特有的程序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直到阿寶的母親被裝進了棺材，阿寶才知道母親真的離開自己了。這一次是徹底的離開。母親在也不會回來了，阿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母親在也不會醒了，在也不會叫他寶兒了。
因為家裏貧困，母親的喪事以最快的時間完成了。親人和鄰居們都一一離開了，阿寶跪在門口一一謝客。這是農村的規矩，（我個人認為在是件非常殘忍的事情）阿寶在妻子的攙扶下。拖著精神恍惚的身軀回到房間裏。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呆呆的看著母親的靈位，突然，他看見靈位旁有一雙熟悉的眼睛。是母親眼睛在對著他慈祥的笑著。並把一隻手伸向了她，那隻手是多麼的熟悉呀！那隻手曾經無數次的撫慰過自己，那隻手對於阿寶是那麼的溫暖。
此時的阿寶兩眼放光，呼吸急促。嘶啞的聲音呼喚著：“媽..媽..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妻子驚恐的看在丈夫，拉著他的手使勁的搖著。叫著阿寶的名字：“阿寶..阿寶..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母親的影子在妻子劇烈的搖晃下消失了。阿寶轉過臉，憤怒的盯著妻子。怒吼著：“你怕什麼呀？她是我媽呀！”阿寶第一次打了自己的老婆。阿寶的老婆哭泣著，阿寶繼續的盯著母親的靈位.. 妻子帶著恐懼在哭泣中沉睡了。已經是午夜兩點了，阿寶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依然不相信母親去世的事實，在他的心裏是多麼希望母親那慈祥的眼神多看他一眼。母親略顯粗糙的手在撫摩他一次啊！可這一切都隨著母親的棺木落土都不存在了。就在阿寶的思維在不停翻騰的時候，聽見廚房傳來了一種聲音。好象是人推房門的聲音並伴著不均勻的呼吸聲。這在午夜兩點聽來，讓人感覺到特別的恐怖。而此刻阿寶的心裏隻有母親歸來的念頭，反到是沒有一絲的恐懼。他起身來，慢慢的推開房門走了出來。外麵很黑也和安靜，隻有荒野裏的蟲子淒涼的發出生命最後的哀鳴聲。 這時候廚房裏的響聲更清晰了。阿寶順著聲音來到了廚房的門口，他想點一根火柴來照亮。嚓..火柴沒有點著，在刹那間又熄滅了。然而，就在這一刹那的光亮裏。眼前的情景把阿寶驚呆了，他看見了母親生前常穿的那一雙布拖鞋在移動。並伴著那不均勻的呼吸聲。阿寶有一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呼吸聲和噠..噠！拖鞋接觸地麵的聲音依然存在。接著他又劃了一根火柴，嚓..！就在燈亮的一刹那，他看清楚了。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有一雙眼睛和一雙手，還有那雙移動的拖鞋。那眼神充滿了慈愛，好象在對阿寶說：“孩子，你忙了一天了還沒有吃飯吧？”一雙手卻在不停的忙著，水瓢和鍋刷在不停的動著。拖鞋因接觸地麵不停的傳來的噠噠聲。 阿寶相信是母親的魂魄來給自己做飯了，他一動都不敢動。怕一不小心驚走了母親的魂魄。就這樣呆呆的看著，看著。那眼睛裏突然流出了淚水，十分悲傷的看了一眼阿寶。帶著不均勻的呼吸聲和噠噠的拖鞋聲走出了廚房。等阿寶回過神來的時候，那眼睛和聲音已經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裏。阿寶大聲的呼喊著：“媽..你別走啊！”接著他就暈過去了。 阿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妻子和幾個親戚守在他的身邊。妻子的眼睛裏還含著淚花，顯然是剛哭過。阿寶看著妻子，覺得她的眼睛很象昨天晚上媽媽鬼魂的眼睛。太象了..此刻的他盼著天趕快黑，那樣他就可以在一次的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聽見那不均勻的呼吸聲，因為那是媽媽的聲音。 天黑了，妻子因為害怕，吃過飯早早的躲進了被窩。阿寶一個人睜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母親的靈位。一直死死的盯著，生怕一不留神。媽媽的魂魄又從自己的眼前溜走了。 又是午夜的兩點鍾，遠遠的那個聲音來了。而這一次她不是去廚房，卻奔著堂屋的房門走來。依然帶著不均勻的呼吸聲和拖鞋拖地的聲音，隻是這次帶著一股讓人感覺到陰冷的風。房門自動開了，那雙眼睛依然懸掛在空無一物的空氣中。阿寶終於把母親的魂魄等來了。可這次母親的魂魄好象變了，那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阿寶。一陣冷風吹進來，阿寶打了個冷戰。好冷啊！媽這是怎麼了？阿寶心裏這樣想。
突然，眼睛以極快的速度飄向了供桌。供桌上母親靈位前的香爐倒了，蠟燭滅了。阿寶聽見眼睛飄過方桌的聲音，茶杯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還有椅子倒地的聲音，噠噠的拖鞋聲音走向了臥室。臥室裏傳來了妻子刺耳的恐怖叫聲：“鬼呀........！！！”那聲音拉的很長很長。在寂靜的黑夜裏，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接著的幾秒鍾是死一般的沉寂，隻是幾秒鍾拖鞋聲再一次出現了。阿寶叫著妻子的名字，摸向臥室的門。可是他剛走了幾步，就踩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一個趔趄就摔到了。頭好暈呀！阿寶心裏這樣想。拖鞋的聲音和著不均勻的呼吸聲來到了阿寶的麵前，他感覺的到那呼吸離自己很近。近的他可以感覺的到她呼出的氣體很涼，一雙手慢慢的從他的身體一直摸到了他的臉。阿寶感覺到那雙手冰涼冰涼的。阿寶覺得呼吸困難，他盡力想擺脫那雙手，可一點力氣都沒有。那雙手壓的他快要窒息了，眼前好多小星星呀！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那雙手終於離開了阿寶的身體。阿寶聽著那聲音走出了房門，走出去的時候好象還伴著咻咻的笑聲。那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傳的很遠很遠。阿寶追出門去，嘴裏叫著：“媽..媽..你不要走啊！” 直現在他依然相信那是媽媽的魂魄回來看他呢！阿寶點亮燈走進了臥室。看見老婆半躺在床上，眼神裏全是驚恐。半裸的身上瑟瑟的發抖，嘴裏不停的胡亂說著：“有鬼..有鬼啊！！”白皙的脖子上有好幾條青紫色的條痕。那是明顯用手掐過的痕跡，阿寶傻傻的看著自己的老婆。他心裏怎麼也弄不明白，母親的鬼魂怎麼會對自己的老婆下手呀？ 阿寶走到床邊，把老婆抱在懷裏。他想：“母親可能是怕她的兒媳日後會對自己不好，來警告她來了。媽對我真是太好了。”心裏這樣想，不禁流下了眼淚。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一到天黑就一個期盼，一個恐懼。阿寶的老婆精神都快崩潰了。她和阿寶說，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就不和阿寶一起過日子了。阿寶聽了很難過。 天已經黑了，阿寶想一個人把事情搞清楚。如果是母親的鬼魂，她一定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 跟前幾天一樣，阿寶一吃過飯就坐在堂屋裏那裏也不去了。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推移，午夜兩點快到了。這時的阿寶突然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他覺得那個鬼魂不是母親的。如果是母親，她不會讓自己的兒子那麼的不安。也不會對自己的兒媳下手，那到底是什麼呢..？
為了弄清楚這件事情，阿寶特地跟鄰居借了一把手電。馬上就是午夜兩點了，阿寶心裏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在前幾天是沒有這樣的感覺的。他一直都以為那是母親的鬼魂，反而感到很親切。可今天他為什麼會害怕呢！這連阿寶自己都弄不清楚。已經是兩點零五分了，今天那個鬼魂為什麼還沒有來呢？心裏又是期盼又是害怕，阿寶覺得房間的的空氣有點沉悶。他想到外麵去透透氣。推開門，外麵的黑夜有點陰森。依稀還有鄰家的狗在叫著。這時的阿寶不禁打了個冷戰。突然，好象有一個影子在阿寶的眼前閃過。當他定睛一看，被嚇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眼前出現了兩隻閃著綠光的眼，並伴著那熟悉的不均勻的呼吸聲。那眼神比前幾天更加的凶狠。阿寶忍不住的雙腿發軟，整個人幾乎都攤在了地上了。他哆嗦著把自己的手強行的按在了手電筒的開關上。當手電的光束照的綠光眼睛的地方時，更可怕的
景象出現了。 鬼魂身上穿著阿寶母親安葬時候的壽衣，青紫的臉上因為潰爛而變的不成樣子了。從衣服裏露出來的雙手上隻剩下了白骨。鬼魂獰笑著，兩隻手慢慢的伸向了阿寶。 阿寶慘叫一聲就暈了過去.... “寶啊！跟娘回家吧！”昏迷中阿寶聽見母親在叫他。像小時侯一樣，那聲音聽起來好親切啊！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母親就站在自己身邊。母親好象一點都沒變，還是穿著入土時的那套衣服。人依然還是那麼的瘦。隻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目光也有一點呆滯。 “媽，你終於回來了，咱回家吧！”“傻孩子，這裏不是你的家，你真正的家在另一個地方。”“哦..！”阿寶應到。 阿寶站起身，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身上好象一下子少了很多的累贅。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腳下有一具屍體。那屍體的麵孔自己好熟悉呀！他打了個冷戰。那不明明是自己嗎？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哎！..”阿寶歎了口氣。死就死了吧！自己也沒有太多的掛念。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從她嫁給自己的那一天起就沒有過到過什麼好日子。心裏覺得挺對不起她的。現在隻能祝願她在陽間找一個比自己好的人家。過上好日子。 “孩子，咱走吧！沒什麼好看的。”沒等阿寶多想，母親又在催促自己了。阿寶走了幾步，又看了看依然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屍體。他好可憐呀！ 阿寶發現自己和母親都是飄著走路的。一路上有很多他不熟悉的人和母親打著招呼。阿寶還看見沒有頭的，沒有腿的人在路上飄著。肢體被切成幾塊的人在空氣中開著汽車，那些人的表情很痛苦。阿寶想他們在來這裏以前的遭遇一定很悲慘。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座橋上，母親告訴阿寶這是奈何橋。身前如果做了太多的壞事是過不了這座橋的。走在橋上就要掉下去，橋下麵就是油鍋、刀山和火海。如果掉下去就永世不得超生了。還好自己生前沒有做過壞事，唯一的壞事就是偷了鄰居家的桃子。阿寶想。他往橋下看，橋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不時的傳來淒慘的叫聲，橋上不時的有人掉下去。 過了橋，就來到了母親的家。阿寶看見母親的房子是她死後舅舅請人給她做的，房子很漂亮。舅舅說母親活著的時候一直都想有一處自己的房子。母親家的旁邊有很多人家，每戶人家的門口都坐了好多的人。那些人有阿寶認識的，認識的人都是從阿寶記事起死去的人。他們也認識阿寶，不停的和阿寶打著招呼。那些人生前都很窮。死後能住上這麼漂亮的房子，他們也應該滿足了吧！原來人死後親人燒給自己的東西都是能收到的。自己死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給自己造一座這樣的房子。如果有，那個人一定是自己的老婆。因為在陽間他隻有老婆這麼一個親人了。 打開房門，阿寶看見堂屋裏坐著一位陌生的男人。那人用很慈祥的目光端詳著自己。“這是你爸爸，孩子！”母親輕聲的介紹道。阿寶記得小時候母親和自己說過，在阿寶一歲多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看著眼前這個是自己父親的男人，阿寶感覺不到一點的親切。在他的記憶裏，沒有父親的影子。從小到大，他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