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森林裏。滴滴答答的雨聲編織了無盡的寂寞。
葉尖拽著欲滴的雨,幽清的光芒隱約藏匿在其間,墜落的瞬間也終於給死寂無音的黑夜勾畫了幾筆色彩,草間的清潭倒影著恢宏的夜空忽的伴隨著叮咚脆響破碎開來,蕩漾在粼粼波光裏。
韓嫋鬆弛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雙眸裏利劍般閃著冰冷清光的淩銳瞳仁野獸一般驟現在夜幕裏,他隻看到了幽幽的小清潭,舒了一口氣。
在他眼裏,那小潭就好像一塊跟他的心碎得一樣可憐的鏡子,反射著不規則的戚戚冷光,他的眸裏,淤斑般汙染了天空的烏雲間隙抹下了零散的月光,沿著墨色的橫幅一條條的流淌,洋溢著水銀般奇幻的色彩。
總有那麼個人的木頭腦袋不懂得欣賞,遠處巡遊的施望師兄不著腦的大吼起來:"你個渾小子!叫你好好看著他你發什麼呆!"
韓渺回神,不知不覺間又被這個自大的蠻小子罵了,回道:"你丫的吼什麼吼,把附近的妖獸引來了怎麼辦!"
老萬低聲自語:"怎麼辦怎麼辦,還不是我辦!我都守了快七八個時辰了,哪次有妖獸來犯不是我去斬殺?"
"先前是誰不聽大家的話,獨自跑道北冥潭去的?這回出事情了,秦晨能否保住命不說,星釋也還不知生死,怨誰?"
"我……"
施望仍心有餘悸,接著又是滿腔的怒氣好悔意湧進血液裏,緊咬著牙齒沉默不語。
暴驟的雨已停了下來,卻潮濕了整個夜,吸到肺裏是別樣的清爽。
誰知道這世界竟是如此的滄泠。
升起的火沒有一丁點溫度。
韓渺凝視著昏睡的秦晨,臉雪一般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垂落遮眼的長發不停的吞吐著冰冷的雨滴,順著淡黃色氤氳著火光的精致臉龐聲聲滴落,他就像雕塑一樣立在火光裏。
世界,靜得像墓地裏某個靈柩裏包裹的死一般的寂靜。
施望頂著青筋暴鼓的身體,提著焰光縈繞的火係"光.熾"刀遊走在十米外範圍內,屏著呼吸警覺的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韓渺把火燃得更大,他知道,低階的凶獸還是怕火的,借著身上的暖一氣,他脫下青衫,小心翼翼的給氣若遊絲的秦晨蓋上。剛才的激戰並沒有給他重創,隻是散了很多靈力,他原本是世界湮滅了也巋然不動的人,這一刻雖然麵容依舊冷峻奇漠,但整個靈魂都還在顫抖著,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怖是抹不去的。他難以想象,北冥潭的那物衝破禁錮,攻擊他們的時候,那種連七度·妄·法級別的修士都在這種力量麵前驚愕得無法呼吸白色恐怖,在秦晨的眼裏怎麼顯得那麼無力。
那一刻,當那布滿鱗片的密密麻麻的觸角掀開陰沉的冥潭向他們一襲來時,他和施望,楠楓,像被萬座山嶽以磅礴的恢宏勢氣死死的碾壓在下麵,稍微動輒就可以將他們化作塵埃,震愕得連逃跑的勇氣都灰飛煙滅……就當他倆的以為要英年早逝的時候,他看見了秦晨平靜如水的白皙的臉轉過來的回眸,還有義無反顧向前的身影在強光下投影的訣別。秦晨拚盡生命撐起守護屏障,抵禦了攻擊……身體被瞬間被強悍的靈壓撕扯得慢慢撕裂開,溢出的鮮血白練一樣的的在空氣裏拉開,扭曲成一個狂野而柔滑的弧線,秦晨仍舊苦苦支撐著吼道要他們趕緊逃,當狂嘯的風將秦晨噴灑的熱血加速得像子彈擊在他臉上時,他才恍然醒來……
是夢?不,秦晨愈發冰冷的身體和全身凝固的血就切身的看在韓嫋的眼裏。這是事實!"我******怎麼就那麼沒出息!"說著就舉起血跡斑斑的手,使勁往自己臉上扇去。
幽深的林間傳來了夜梟淒厲的慘叫,紛紛噗嗤著翅膀化作一個個黑影紛紛遠去。
施望忽然抬起頭,冰冷的目光裏隱約閃爍著幾分欣喜,一絲希冀的笑容在夜幕裏和著稀疏的月光綻放。他感覺到了,他們終於來了。
速度是絕對是一種用任何語言都無法詮釋的美。
誰能看見,不經意間滴落的雨水,在落地前兩秒的某個極其短暫的瞬間,閃爍著蒼穹的碎月裏傾瀉下來幽光,悄然崩裂四射,化作流光般紛散開去,氤氳著晨曦一般柔和明亮的身影便這樣翩躚而去,接著又踏碎了另一滴雨。那個瞬間,雨滴完美的流線型勾勒的弧線,擎著微微的壓力更大幅度的彎曲起來,彈開了一個碩大的身影,然後墜落擊碎了草間那泉不太明淨的月影。
"啪——"韓渺那攜帶著靈力扭曲下回蕩著風的手掌即將接觸臉龐的瞬間,一隻柔和的手接住了他的手腕,絕對完美的禦力方式,兩隻手沒有絲毫顫動的滯在了空中。
接下來韓渺的耳膜裏湧進刺耳的空氣爆裂的聲音,吹刮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月光般皎潔,彌散著淡淡霧氣一般光芒的臉龐,綴在其間的清眸,被這光暈襯托得深海一樣安瀾,閃著隱約遊動的水晶般的深藍光芒,浩瀚無垠。
他想起來了,霽霄宮的七度·妄·法,首席弟子——嵐淩。
"真想不到你們還有這麼一部分人活著,既然活下來了,又為何這麼急著去死?"他專注的說:"這一巴掌可以扇了你的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