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詭異的通話(1 / 3)

《大方廣佛華嚴經》中“非善非惡,無可記別”,是說聖人窺視大道後,便沒有善惡、也無所謂黑白。

黑白晦昧的是灰色,似混沌,有點寂寞,卻又捉摸不定,奔跑於黑白之間,極善變,像極了行走於滾滾俗世的男人與女人。

律師任凱坐在副駕駛,心不在焉的和駕駛員柴國棟天南海北的扯淡,時不時提醒他不要玩自拍、不要聊微信。有一瞬,忽然覺得自己幻化成貪吃蛇,前方彎彎曲曲的高速公路被無限吞噬,又急速的向後泄出。想想行走在後邊的人和車都被自己的排泄物包裹,就覺得好笑。

後天是國慶長假,高速免費。所以這兩天的高速路冷清的像早晨散場後夜總會門口的停車場,有些曲終人散、繁華落盡的樣子。

“嗡嗡”手機在兜裏開始震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任凱的手機就隻開震動。老婆趙薇疑神疑鬼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沒有別的苗頭,也就慢慢習慣了。

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沒有接,就看著。手機在手心裏像跳上岸的小魚一樣掙紮跳躍。

單手把著方向盤的柴國棟不動聲色的看著單調而乏味的公路,有些好奇。任凱是律師,別人不清楚,柴國棟卻知道他背後還站著天南省景瑞公司。這個景瑞的董事長張景瑞可是上了福布斯的,排位雖然靠後,可那個東西對他來說也就是根避雷針。

動於九天之上而不善把握居上位者想法是危險的,於是立一牌位,廣結善緣,讓居上位者能看到自己。自己也能有所揣測,以避虛實。

實際上,張景瑞在天南省紅黑兩交,一方麵為民請命,捐錢捐物,辦學做慈善。另一方麵控製天南省地下金融命脈,承攬大型基建大搞房地產,領域遍及黃賭毒。得益於張景瑞的,千千萬,受害於張景瑞的,萬萬千。不過,這些都是坊間流言,其實大部分老百姓離那個圈子遠的很,根本不會有交集,都是人雲亦雲。

柴國棟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緣際會和任凱產生過一次交集。但那以後,柴國棟從沒有問過一次。而且總有意無意的主動避開任凱。他從小輟學,混跡省會龍城市,端的就是江湖碗,吃的就是四方飯。知道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過嘴。

手機震動停了。任凱看著手機,沒抬頭。問柴國棟,“你哥他們明天到t水是幾點?”

柴國棟說,“下午三點多吧”

任凱說,“劉姥姥也和他們一趟車?”

柴國棟說,“對,他從寶j上車和他們在火車上彙合”。

任凱將手機放腿上,把眼鏡摘下來衝著前方眯著眼看了看,又吹了吹鏡片上的灰塵說,“快中午了,下一個服務站是哪?歇歇吧。”

柴國棟知道這句才是任凱想說的,就順著說,“堯城,正好吃飯,說實話,我早餓了。還的走二十分鍾吧。”

柴國棟的車是一台白色普拉多,上的是京牌,排除民族感情,小日本的車抗顛耐操。車剛拐進服務區,柴國棟尖叫了一聲,又連說“我操”。任凱正看著手機尋思呢,被驚了。支起身子往外看了看,也有點意外。

服務區的停車場停了一溜牧馬人,宛若長龍。大概有二十幾輛,紅色居多,都是川牌。柴國棟一臉羨慕。

任凱知道柴國棟的情況,和幾個朋友開了一個小額貸款公司,有幾個優質客戶養著,流水很可觀。每年分紅也能有百十來萬。按道理隻有一個閨女的柴國棟生活應該非常滋潤。可他老婆是齊紅豔。齊紅豔在法院執行庭工作,沒什麼門路,仗著老資格幫著老公的公司要點人情賬。在體製內雖然沒混出什麼名堂,不過算是混明白了,一門心思的把閨女送到國外。所以,開銷上對老公就有所限製。

誰他媽都不容易。任凱從車上下來看著從遠到近的一排牧馬人衝旁邊流哈喇子的柴國棟說,“你先去點餐,給我來碗麵條,簡單點。我去那邊溜溜”。

柴國棟說,“好,你可快點”。

任凱拿著手包,背著柴國棟晃了晃手,沒回頭。

順著服務站走了一會,看到邊上有一排公用電話。走過去隨便拿起一個話筒聽了聽,有聲。從手包裏拿出一疊沒開封的電話卡,抽了一張看了看。慢慢的轉過身子看了看周圍。不遠處一輛紅色牧馬人旁邊站倆女孩子,身材高挑,一個梳著馬尾,一個梳著丸子頭,淺色牛仔褲、淡藍色衝鋒衣的戶外打扮。防霧霾口罩勒著下巴,耳朵眼裏頂著耳機,靚麗的兩張臉洋溢著青春的張揚。倆女孩大概習慣了陌生人的眼神,互相看了看,不以為意地化男人為空氣。

任凱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距離剛才未接電話過去剛好40分鍾。又抬起頭看著倆女孩,若有所思的用食指輕輕點擊著手機。

這時電話又開始震動了,是一組固定電話號碼。依舊沒有接,看著它在手中“嗡嗡”作響。停了以後,任凱把ic卡插到公用電話裏,拿起電話開始撥號。通了,響了兩聲,那邊接起來了。

任凱沒有作聲,右手拿著話筒,左手有節奏地拿手包輕敲自己的大腿外側,發出“嘭嘭”的聲音。抬眼看著遠方站在餐廳門口的“馬尾”和“丸子頭”,猜測著可能發生的幾種情況及相應的應對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