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昨日已隨風遠去,今日的今日卻那麼的現實。沒有空調,沒有電視,沒有網絡和美國大片,但春秋戰國時代依然是無比的殘酷和令人窒息,也許人一旦進化成社會群體的動物,便學會了爾虞我詐,這不僅是為了攫取利益,更多的是保護自己。
富貴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周天子的繼承人,但他知道,失去往往也在搖身一變的瞬間,現在隻不過大家是為了利益而形成的暫時的共同體。
但對於他善良的本性和淳樸的內心來說,欺騙隻是手段,他想發達,想擁有無數的財富和無上的權力,這就是他欺騙的本意。
其實,人們在口頭總是追求一種恬淡平靜的境界,不過卻免不了追名逐利的本能,因為恬靜是需要財富和權力去支撐的。
春雨瀟湘樓勾畫出“大隱隱於市”的雅致,卻勾畫不出山林自然和諧之美,試問這個世界又有幾人願意終老田園呢?大家追求的不過是過客之美。
也許是清明前的龍井的醇香讓人有流水浮雲般的遐想,富貴竟有點醉意了。
明月高照,他懶洋洋的斜依在竹子做的美人塌上,看著遠處靜若處子的西施,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他仿佛是一片秋葉,被命運的手掌不斷的把弄著,絲毫沒有自己去考慮的時間。
於是他不停的變換著身份,用不同的姓名,不同的人格去麵對這個亂世之秋,甚至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叫張富貴,是一個從現代懵懂而來的混混。
但他又有些釋然,這次隻要騙到會稽城那些為富不仁的商賈的些許金銀,他便攜子之手,與西施在田園之中,終老其身。
想到這,他不由的站起身來長舒一口氣,走讓前去,將西子攬入懷中。
一陣狂風吹過,屋外垂地的紫縵狂蛇亂舞起來,苗圃裏的蘭菊也香消玉塤般亂舞著殘枝,把片片殘香拋向天空,然後打著旋兒散落在人工小湖的一池碧水裏。湖麵象被小石子丟進去似的,激起層層漣漪,將躲在荷葉下鼾睡的魚兒驚起,越出水麵,劇烈的抖動著身子,撒下些碧綠的珠子。
“欄菊愁煙蘭泣露,羅幔清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諧離恨哭,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采諜兼尺素,山長水闊之何處。”富貴此情此景輕聲吟出後世宋代晏殊的《蝶戀花》來。
沉默片刻,懷中的西子竟殷殷的哭了起來,富貴忙用素帕拭幹玉人兒的眼淚,輕聲問道:“顰兒,何事讓你如此傷心?”
西子歎道:“原本安靜的世界,誰叫你吟出如此傷感之音,好似我們馬上要分離似的。”
富貴不禁歎然,暗思道:“真是怪了,自己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到真要分離不成?”
他心緒一下子壞了下來,也顧不得欣賞夜色美景,牽著西子的手回屋去了。
可是一切總是事與願違,瀟湘樓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攪的人心緒不寧。
火把將半邊天照的燈火通明,那些火光的影子搖曳的映在經舍小築的窗檁上,讓人心煩意亂。
張富貴原本就沒什麼睡意,他盯著早已酣睡的西子有點魂不守舍。都怪傍晚的那首詞,竟讓自己如此煩躁。他朝著窗外大聲叫道:“書童?書童?”
一個睡眼迷離的聲音答應道:“公子,有什麼事情?”
富貴很不耐煩的說道:“去門外看看,是什麼人在騷擾?”
書童忙應諾而出。
不多時小書童便前來回複道:“公子,有個東郭先生說是越王派來的特使,前來拜見您。”
富貴一聽這個名字,不免有些驚奇。此人的那副藥還讓他百思不解,如今卻自己送上門來,他索性一探究竟。
將東郭讓進小築,二人便分主次落座,這兩個現代而來的時空之客相互打量著。
富貴很難將東郭先生與現代人聯係起來。這個不論從穿著還是神態都與越國平常人沒什麼不同的人怎麼會有現代的消炎藥物呢?是他穿越的時間太久,已經適應這種生活方式,還是藥物穿越被他揀找,成就了機緣巧合?他不禁又想起自己關於《現代人在春秋》劇組的離奇想法。
而東郭也在觀察著這個年輕的周王世子。他早已經忘記富貴帶西施看病的事情了,像這樣的病人每天都有好幾十個,所以他習慣於那句“拿此藥涼水攪拌,一日三次,飯前服用”的話了。因為所有的病隻有一種藥。他對這個世子其實也是半信半疑,在現代社會的經驗告訴他,這個世道沒有完全真實的事情,一切都在局中。
“世子殿下在越國住的還習慣吧?”東郭試探的躬身請安道。
富貴將手中的折扇收起,微微點下頭,笑道:“江南果然風景迤儷,氣候濕潤,不似洛陽,四季分明,阡陌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