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金色的決定(1 / 3)

盛夏的午後,太陽最熾烈的時候已經過去,來自地中海的海風拂去高溫的餘威,卻還不曾破壞也許是烈日、高溫、蟬噪、慵懶的人和慵懶的動物默契般共同造就的、仿若另一個世界的沉靜。少年就是在這樣一個夏日、這樣一個午後回到父親的故鄉的。

奧黎根是個不大的村子,站在村口的少年可以清楚看到村子東邊小坡上的小教堂。教堂前不遠處是被自南邊的村口延伸至北邊的道路橫穿的廣場,廣場的另一邊是名為“旭日初升”的酒館兼旅店,斜對麵暨廣場北麵則是顯眼的村長家——自從幾十年前領主菲斯克拉男爵簽署委任狀,小村形同自治後,村長家就起著類似市政廳的作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些車夫在路上對奧黎根熱情洋溢的介紹,少年正了正有些偏大而略顯滑稽的帽子——這種插著天鵝羽毛的精致帽子在南方並不常見,基本上隻有貴族老爺們熱衷於此,車夫的殷勤大概也有幾分這個原因——並攏了攏長至腳踝的輕質大衣,拾起箱子,雖然心裏有些抱怨南方的烈日,但還是頂著這身看上去不太合時宜的裝束,信步邁進村子。

“這就是父親的故鄉。”少年輕聲呢喃,語氣中卻沒有相應的激動,或者說,不帶任何起伏超過一定程度的情感。道路兩旁的屋舍門大多關著或虛掩著,卻沒有任何人的蹤影,零星幾條趴在陰影中吐舌頭的無精打采的家犬隻是懶洋洋地瞥了陌生人一眼,有氣無力的一兩聲犬吠大概是其中最忠誠的狗對職責最努力的嚐試。

少年邁著穩定的步伐跨過小橋——說是橋,其實也隻不過是兩塊跨過溪流的石板,至於這條裸露出充斥雜草與碎石塊的河床、纖細的水流隻能在雜草叢之間偶得一見的淺溝能否稱得上河流也是可疑的。再不遠就是“旭日初升”,獨成一棟的酒館比之普通的農舍占地要大許多,酒館的門卻沒有超出一般農舍的規模,加之慣常在夜晚營業的酒館卻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可見酒館經營者確實沒有太多的商業頭腦。“所以就衰敗成這樣了。”少年有些刻薄地想,這可能是來到這裏後少年最富情感色彩的一個想法了。當然他也知道酒館衰敗的主要原因是新的道路建成後,原本途經奧黎根的客人減少了很多。酒館的門在白天自然是關著,少年的腳步沒有停留地穿過廣場,前麵就是村長家了。

果然很顯目呢,少年看著門口上方掛著的紋有古體字銘文“我授予”以及由鐮刀、鋤頭、樹組成的紋章的盾牌,正是來之前查閱過的菲斯克拉家族的紋章。那麼“我授予”應該就是男爵授予村子自治權利的意思了。

少年再次檢查自己的裝束,放下箱子走上台階敲了敲門,然後後退幾步到台階下站定。一小會兒後,門開了,牽著七八歲小男孩的十五六歲左右的女孩子打量了一下罩在帽子和大衣下看不太出年齡的訪客,但不高的個子和帽子下露出的年輕的半張臉讓女孩感到很親切,她脆生生說道:“您好先生,您要找我父親嗎,他在午睡,我這就去叫醒他,請快進來。”少年拾起箱子,謝道一聲“打擾了”後尾隨走進屋子。

即使進屋後,訪客也沒有脫下帽子和外衣,女孩倒不覺得受到冒犯隻是有些不解,正要開口提醒,聞聲起來的父親已經迎上訪客。“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大約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略略欠身——一方麵可能是為了表示尊重,一方麵應該是過高的身高在略顯矮的屋子裏長期生活形成的習慣。“真是個大個子。”少年心說,但仍舊缺乏明顯的驚歎或其他情感。

“我從北方過來,根據父親的遺願造訪貴村。父親原本是奧黎根人,名叫馬修·梅森,是村裏的石匠。如果我沒猜錯,您應該是菲利普叔叔吧,我聽父親提起過。”聲音平穩而稍稍低沉,夾雜些許北方口音而聽起來頗為典雅,這是少年第一次說出長語句,女孩子本能覺得很好聽,沒有過多關注話的內容。

中年男子卻大受震撼,因此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些,“馬修叔叔?你是馬修叔叔的兒子?遺願嗎,他已經去世了嗎……”說著說著聲音又低下去,臉上滿是真摯的追念和遺憾。他搖了搖頭把注意力轉回到眼前,再次仔細打量了少年,覺得年齡、外貌上很難對上,有些遲疑地開口:“你……”

“我叫伊維裏歐斯·梅森,您叫我伊維即可。我確實是馬修的兒子,年齡的問題是因為我是一名半精靈。”說著摘下一直戴著的寬大帽子,棕色的柔順短發下突出一對尖尖的耳朵,而麵孔也比原本想象的更年輕,看上去大約隻有十五歲,但眾所周知,精靈的年齡是無法從外表看出來的。少年應該不是第一次麵對年齡的質疑了,因而麵對他人的驚訝並沒有什麼為難,隻是輕輕鞠了一躬。

“呀——”少年突然發出與原本說話完全不同的、頗為稚嫩清脆的尖叫,原來是一直躲在姐姐身後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尖耳朵。“吉拉米!”姐姐一把將小男孩拉到身後,一邊訓斥著小男孩一邊向少年道歉,一隻手卻抓著小男孩剛才捏耳朵的手不放,總讓人懷疑她有著同樣的想法隻是沒來得及實施。

菲利普總算回過神來,看到少年隻是將帽子戴回頭上而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伊……瓦……維……利亞……”,最後他還是放棄說這個又長又繞口、大概是精靈風格的名字而直呼簡稱,“伊維,吉拉米是個不懂事的小混蛋,希望你不要生氣。這是我女兒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