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高聳的孤峰直入天穹，傲然得不可一世，然而浩瀚星海之下，卻是如同沙礫一般的渺小。
一襲白衣飄然於峰頂，雖是山高風急，那一抹白色卻是灑然飄舞。渾沒有獵獵風中的跡象。
白衣男子微仰著頭，目光似是遊移於漫天璀璨的繁星，又好像是在凝視著山巔的明月，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師兄……”
淡淡的一聲傳來，清澈如山泉叮咚，乳燕初啼，一道藍色的倩影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白衣男子的身後，卻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絲毫不顯得唐突和愕然。
白衣男子的笑容突的多了一分玩味，也不回頭，淡淡的道：“師妹的修為又有進益了，這一下，我可是什麼都沒感覺到啊。”
藍衣女子聞言一笑，似是有些赫然：“師兄取笑小妹了。”玉頰上的一抹嫣紅在夜色中分外驚豔。
“師妹，若論資質，修煉水靈之術十載有成，當今天下道門，無人能出你之右。”白衣男子突的轉過身來，對藍衣女子淡淡道。
“師兄，即便如此，我也及不上你……”目光觸及那雙黑白幻變的眼眸，藍衣女子卻是不自覺的低下螓首，語聲呢喃，聽來似是有些別樣的意味。
白衣男子聞言卻是一聲輕歎，閉上雙眼，緩緩的轉過身去。
“及不上……天下之人皆生於天下，誰又會及不上誰呢？”
藍衣女子聞言一愕，詫道：“眾生雖生於天下，資質悟性卻終是有別，師父說……”
“師妹，不要老是聽師父說，老頭子活了這麼多歲數，總該是有些糊塗了罷。”
“師兄你怎……怎麼能如此……”還不待藍衣女子說出目無尊長4個字，卻見白衣男子正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一時竟是說不出口了。
“師妹，你看……”白衣男子突的伸手指向浩瀚的星空，一臉安靜的笑容。
“這繁星千萬，就好似世俗紅塵中翻滾的眾生……雖然是多不勝數，璀璨耀目，但較之無垠宇宙，卻始終是渺小的如同沙礫的存在……”
白衣男子微微一頓，轉頭看向藍衣女子，眸中幻變的黑白攸然不見，現出清澈如水的雙瞳。
“人又有何分別，束縛於資質悟性這些微渺的俗見，又怎麼得見天地浩大，知曉道法真諦？”
藍衣女子心中一動，似有所悟，抬頭間正好對上男子漆黑如墨的雙瞳，心神竟是突的一惘。
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那片漆黑中仿佛包容了許多她想不到的一切，月白風清，花鳥蟲語，日升日落，人間萬般氣象皆有，雖說是看慣之物，但此時竟覺得如此美麗而難得。
藍衣女子癡癡的凝視著那雙奇異的眼眸，雙手不自覺舞動起來，不是施展印覺時的曼妙繁複，似乎隻是招招手，撚撚指，卻是給人一種看不懂的輕靈感。而兩人的身周，此刻竟突然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水幕。雖然薄如蟬翼，然而凜冽的山風之中，卻是凝而不散，流轉自如。
透過這浮動的晶壁看去，漫天的星光也仿佛在搖晃流動，山巔的一尊銀輪也被氤得如夢般虛幻飄渺，白衣男子靜靜的立在其間，遠遠看去，挺拔的身影卻是那麼的真實而淡定。
“真美。”
藍衣女子驀然驚醒，水幕突然化作萬點晶瑩四散而落，透過這如幻的珠簾，那淡淡的兩個字傳過耳際，卻是如同驚雷般在心中響徹。
刹那間，星月山水皆不複眼前，雙眸中隻餘下這一抹如雪的白色，冰涼的水滴打在雙頰上。卻是褪不去那滿臉的郝紅。輕輕垂下螓首，她抿緊了嬌豔欲滴的雙唇。山風撫亂滿頭的青絲，似是愛人寬厚修長的雙手，這一刻，她願意就這般的站在這裏，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時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