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抹黑影於寺廟的庭院中,四下探了探,確認無人後,便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係在一隻鴿子的腿上,然後放飛空中。
那鴿子撲閃著兩隻潔白的翅膀,飛入高空,盤旋了一圈,確認好方向,便劃著一道優美的弧線,慢慢消失在黑幕之中。
鴿子是這世間的靈物。白日的時候,它們都是靜靜地棲息在某個角落裏,時而啄些草籽填腹,時而閉目養神,看似悠閑漫漫,實質上它們是在韜光養晦,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世間萬物都是晝起夜伏,然而鴿子卻是背道相馳的。它們經曆著朝代的變遷和改革,卻依然我行我素,不受任何的禁錮與拘束。它們視野開脫,能看到大千山河的浮華與奢靡,甚至是塵世間一切見不得光的東西和事物。它們背負著傳遞訊息的任務,精準地落於某處,看似是綿薄之力,實質上卻在暗自推動著事態的發展,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又措手不及。
漆黑的夜空中,偶爾的浮雲不著痕跡地慢慢飄動,鴿子那一身潔白的羽毛在月光下忽隱忽現。它悄無聲息地飛離了鬱龍山,盡心盡力地繼續飛行了近一個時辰,在一座莊園的上空盤旋了一圈,翅膀微微抖動,選好了降落的地點,便慢慢落了下去。
一抹瘦小的身影慢慢靠近鴿子,伸出一雙略顯得粗糙的小手從它的腳踝處抽出了紙條,收在掌心中,走到一間房門前,敲了敲門,說道:“老爺。”
室內燈火通明,一名男子打開房門,問道:“什麼事?”
侍女伸出手掌打開,說道:“少爺,剛剛接到的。”
男子接過紙條,雙眼謹慎地四下看了看,說道:“下去吧。”
房門關閉,連同著外麵無盡的夜色一起被隔絕在外。室內的一把黃花梨木的大雕花椅上鋪著一張白虎皮,陸依天端坐在白虎皮上,雖然年過五旬,兩鬢斑白,雙眼半睜半眯,但目光淩厲,氣勢非凡。
他望了一眼門外,問道:“子鳴,什麼事?”
陸子鳴雙手捧著紙條,恭敬地遞到陸依天的麵前,說道:“義父,子喧來信了。”
陸依天幽然地從桌上端起一杯茶,一手掀開茶蓋,吹了吹茶浮:“都說了些什麼?”
陸子鳴小心地抖開紙條,雙目騰地一亮,欣喜道:“義父,子喧已經往我們這邊來了,現在就在鬱龍山上。”
陸依天慢慢放下茶杯,嘴角浮現一抹滿意的笑。他問道:“何時才能到山莊?”
陸子鳴剛剛還掛著歡喜的嘴角向下牽了一牽,說道:“義父,恐怕現在還不行。”
陸依天緩緩抬眼道:“哦?那是為何?”
陸子鳴說道:“子喧那邊眼下遇到一點狀況,暫時無法脫身。”
陸依天點了點頭,稍做思量,說道:“子鳴,你連夜去鬱龍山走上一趟,事不宜遲,別耽擱了才好。”
“是。” 陸子鳴頷首退下,連夜置備馬車,往鬱龍山而去。
馬車一路疾馳,一天一夜過後,才在鬱龍山腳下停住。陸子鳴下了馬車,手中折扇一揮,馬車調轉馬頭,消失在滾滾沙塵之中。他仰望山頂一周,深吸了一口氣,徒步往山上走去。
天剛蒙蒙亮,寺中的僧人們便紛紛起身做早課,待寺院大門剛一打開,候在門外等著上香祈願的人們便絡繹不絕地湧了進來。陸子鳴那一身墨綠色的長袍隨著人群慢步走進寺內,環視了一周,將手中折扇展開,優雅地擺了擺。正在打掃寺院的僧人走上前來問道:“請問這位施主是要上香,還是參禪?”
陸子鳴幽然一笑道:“久未到這佛門清靜之地,卻是別樣的清雅肅穆,在下不過是來尋得一片心靜的。”
僧人道:“那就請施主隨意看看。”僧人轉身,正見寺中方丈走了過來,連忙雙手合十道:“方丈。”
陸子鳴回身與方丈見了禮,說道:“請問大師,這寺中可有為外來香客準備的廂房?”
方丈道:“阿彌陀佛,本寺除寺中僧人外,不曾為香客準備廂房,還請施主見諒。”
陸子鳴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裏除了寺中僧人,真的沒有其他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