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裏，謝謝。”
在黑暗中行走已久的蒂亞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弄得托裏哭笑不得。她不太和鼻涕泡以外的人打交道，更別說是這樣一個瘋狂的旅行家了。
“到現在還說這個幹什麼，能不能順利逃出生天還是未知數呢，沒必要感謝我吧？如果我們都活下來的話，我會向你索取酬勞的，做好準備喲。”
“一個貧窮的教堂不能給予太大的財力……”
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了，明明身邊還有兩個活人，但冰冷的氣息總是見縫插針地刺進軟弱的內心裏。托裏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不要去思考不必要的事情。
“這地方還挺嚇人的，你不怕嗎？連這種不爭氣的混蛋都會害怕的你，現在倒是勇敢多了。”托裏說著踢了踢身後的穆特，確保他尚有一絲生氣。
“我是希羅的仆人，怎麼會怕神廟呢。我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就算希羅要懲罰我，我也沒法逃避。”蒂亞說著踉蹌了一下。
“會不會有可怕的怪物啊，幽靈什麼的，要不牛頭怪？”
“想到哪裏去了，希羅不是這樣的神。”
“那我問你，希羅究竟是什麼樣的呢？老實說，從一開始我就對希羅有點了解，在看了那本書以後更加確定了，她不是一個善良的神。”
“在希羅大人的神廟裏說出這樣的話，你也是個奇怪的家夥。”蒂亞狠狠地瞪了托裏一眼，看來是有些生氣了。
“在這個神廟裏究竟死去了多少無辜的生命呢？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希羅究竟做過什麼。”
“你是說獻祭的事情嗎？很抱歉，隻有這件事必須絕對地保密，如果你因此和我翻臉的話，我也不會後悔。”
“你就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人比你自己更知道原因了。我不會在這裏和你翻臉的，要吵架也得等我們出去。是吧，希羅？”
“那個膽小又懦弱的蒂亞更適合你，也許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到這兒來。”
“在擔心我發現什麼不好的東西嗎？希羅，你根本不是神，我不知道你這樣的東西是怎麼搖身一變成為守護神的。”
“你早就發現我就是希羅本人了，我們能不這樣遮遮掩掩的嗎？”
當然，托裏身後的那個家夥不是蒂亞，就好像當初被梅魯控製的托裏一樣，希羅才是她的真麵目。托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發現的，但這樣一種強大的氣魄肯定不是蒂亞能做到的。
“我可以聽你解釋的，真相總是好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無可奉告，或者你可以問問那個叫蒂亞的小姑娘，看看她知道些什麼。”
“有求於我，又不願意透露真相，是不是太霸道了？”
“看來是這樣的，不過你會聽話的，不是嗎？”
說著，希羅伸出左手，對著毫無防備的托裏就是一巴掌。她暗暗施了點法術好讓托裏聽話，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對待凡人的，這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是的，希羅女士。”
托裏早就意識到希羅的詭計，他佯裝中招放鬆希羅的警惕，盤算著套出數百年前的真相。這種程度的魅惑法術對托裏沒有什麼效果，不過托裏現在十分明白，身後這個圖謀不軌的家夥已經不剩多少力量了。
“現在右轉，幫我看看殿堂裏有些什麼東西。”
既然希羅發話了，那托裏也隻好假裝去做。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環視著這個地下神殿，生怕有什麼危險正在靠近。畢竟希羅都得利用他小心行事，想必發生了不少變故。
“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你的神像倒了。”
“這沒什麼重要的，我們可能要在這裏住上幾天了，確認安全就好，嗯……”
住上幾天？托裏可不知道在這裏住上幾天後，那些親衛隊會不會狗急跳牆，他根本不想冒險這樣去做。蒂亞是那麼珍惜那些孩子，怎麼可以讓這個不明不白的希羅攪和掉一切呢？
不過他還不能暴露，至少也要摸清希羅的底細，在這裏稍微呆一會應該沒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在這裏住呢？恕我直言，您的神廟陰森又恐怖，如果發生什麼的話……”
“到時候會需要你的幫助，我不再強大了，人們不再供奉我，也不會有祭品了。”
“我可不是個強壯的人啊。”
“這裏可不是邪惡的地穴，這裏是我的神廟啊，不會出現牛頭怪什麼的，你放心吧。也許，我是說也許，會有惡靈或者行屍之類的弱小魔物……”
“希羅女士，您在害怕嗎？”
“怎麼可能！給我閉嘴，在這兒找個舒適的地方，我要休息了！”
希羅好像不太願意提及自己的擔憂，真是個逞強的家夥。看來她也不一定是個邪惡的古神，她就和普通人一樣，有各種情感，也會軟弱，托裏並不討厭這樣的希羅。
“好吧，那邊的長凳怎麼樣，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墊子什麼的，您可以將就下嗎？”
趁著希羅睡下，托裏悄悄地溜了出去。這個地方有太多謎團了，古籍上記載道，這裏曾經關押並獻祭過數百個無辜的村民，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屍骨和遺跡呢？神殿裏到處是古代文字，托裏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義，但好像再往外麵一點的通道中出現過近代的記錄，估計是後來的教徒們雕刻上去的吧。於是他決定一探究竟，也好讓自己對接下來所要麵對的一切做個準備。
“梅裏亞圖斯……走開！遠離他們……”
希羅的夢話嚇了托裏一大跳，他還以為自己不慎吵醒了她呢。梅裏亞圖斯，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好像也是出現在丹的遊記裏，不過托裏也記不清楚了，還是等回到旅館裏再確認吧。
“希羅傳記……這個不是……魔鬼的傳說，這兒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東西？”
找了半天，托裏都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這讓他十分煩躁，真相就這麼全部被抹消了嗎？關於那幾百人獻祭的曆史，還有希羅的來曆，這些雕刻在通道中的文字都沒有過詳細的記載，難道有些事情是被人為篡改了？既然這裏是希羅的神廟，究竟什麼人會在為希羅建造宮殿的同時篡改曆史呢？這些通道看起來年代不是很久遠，估計就是這個世紀發生的事，也就是說在那次事件之後還有什麼事情與希羅有關。謎團一個個湧上來，而托裏又不太擅長思考這些難懂的事情，於是他作出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放棄。
他很明白，有時候放棄是最好的選擇，好讓自己投入到別的事情上去，而不是糾結於一處，從而導致整體的失敗。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托裏需要調整情緒，他不喜歡腦袋裏亂糟糟的。
口袋裏還裝著些吃的，折騰了半天也該餓了，回到神殿好好休息會兒吧，反正那個奇怪的古神應該是不用吃東西的。托裏這樣想著，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裝著的蛋糕，自顧自地慢慢享受著不可多得的美味。
“區區一個凡人，居然敢在我麵前吃東西，難道不該貢獻給我嗎？”
恍惚間，蒂亞那張笑麵盈盈的臉出現在托裏麵前。蒂亞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他居然看得有些癡迷，以至於沒有反應過來。
“啊，你要吃嗎？給你好了，如果希羅大人不嫌棄凡人男子吃過的汙穢之物。”
托裏怎麼也沒想到，希羅一把奪過自己的食物，很自然地幾口全部吞了下去。難道古神也需要吃東西？
“使用凡人的軀體，當然也需要凡人的食物，謝啦。”
活動了沒多久的希羅又仰天睡了下去，托裏確認了一下，她又睡著了。真是懶惰又不正經的家夥啊，托裏呆呆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試圖重溫柔軟蛋糕的觸感，心中悲涼和後悔相交而來——絕對不要在別人麵前吃美味的食物。
“喂，你都睡了差不多四個小時了，快點起來啊，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托裏明知道這樣可能暴露自己，但他也沒其他的辦法了，現在隻能先叫希羅起床再說。
希羅很吃力地睜開眼睛，從幹澀的嘴裏擠出這樣幾個字：“渴死我了……”
托裏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明白，原來這個“神”還是要喝水的。他隻好解開腰帶上的水壺，遞了過去。
在吸幹水壺裏的最後一滴水以後，希羅複蘇了。當然她本來就沒有死去，隻是現在看上去更有生氣罷了。
“快點起床，沒有時間了，我得趕緊出去才行。”
“嗯？魅惑魔法那麼快就解除了？”
“這麼孱弱的魔法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效，和你開玩笑的，笨蛋古神！”托裏大笑著說出了真相。
“什麼！不可能，怎麼會！”
希羅的心情馬上就變得十分糟糕了，她一臉驚愕的樣子，像看到怪物似的，用驚恐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托裏。
“喂喂，也不用這樣吧，你本來就不剩多少魔力了。”
“大膽凡人！我可是希羅，被尊為神的女人，你居然這樣冒犯我！”
“所以你也隻是個女人而已吧？不過據我所知，你更像魔鬼之類的東西，哪兒有幾百年不死的人類呢？”
“你！”
希羅恨不得立刻把托裏碾碎，這目中無人的家夥，居然敢藐視自己作為神的尊嚴！托裏倒是挺開心地看著希羅，有喜怒哀樂的古神，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你當然不是神了，沒有人信奉就會失去魔力的東西，根本就不能稱作神。按理說，神是和世界一起被創造的，所以其魔力隻和世界的狀態有關，幾乎是永恒的。你也好，教會也好，都是宣稱信仰從中牟利的家夥吧？隻不是他們獲取的是金錢，而你從中獲得力量。”
“你不相信教會嗎？”希羅停止了胡鬧，眨巴著蒂亞的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托裏。
“當然，難道你以為所有人都會相信他們嗎？”
“至少曾經到過這兒的人都是這樣。”
“同樣，我也不會相信你。你甚至都沒法告訴我真相，我猜你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來自冥界的魔鬼，難道不是嗎？”
“不，我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那段記憶，我究竟是什麼呢？你不是教會的人，這讓我安心很多。”
“隻要我不是教會的人就可以了嗎？但我還沒有理由相信你，你說呢？”
“無論是教會那些家夥還是曾經的信徒都在追殺我，你沒有必要惹上這樣的麻煩。哈哈哈，我居然蠢到以為會有人救我，別在意。”
“一般的旅行者啊，都是盡量選擇最安全的方法，長時間地在外漂泊。要是遭遇什麼不測，那麼弱小的個人總會被這個世界扯碎的，就像狂風中的蒲公英一樣。總是招惹是非的話，不可能在這樣一個紛亂的世界活下去，你也是知道的吧？”
“看來這個世界還是沒變，都過去百年以上了，還在戰爭嗎？”
“就算戰爭結束了也沒法真正和平下來，貴族們、教會的禿驢們還有國王議會可閑不住，可以說是暗流湧動呢。”
“你們人類真是不長進。”
“我承認，包括我在內，都不得不用暴力解決問題。”
“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麻煩你了，你有你要做的事，看來我們得分道揚鑣了。”
“但我根本不是一般的旅行者啊，雖然不是很相信失去神格的你。更何況，蒂亞怎麼辦呢，有些事沒她不行。”
“就算如此，一個區區凡人能做到什麼呢……”
“不是隻有神能操控世界的，那些貴族和軍閥一樣可以，相對來說，也許人類的力量更加強大也說不定。”
“誒，想幫我就直接說啊。”
聽到這句話，托裏的方才嚴肅的表情就這麼僵硬在臉上。希羅實在是太準確了，徹徹底底地看透了托裏的想法，這讓他很是尷尬。
“呃……你能不能稍微客氣一點？”
“廢話不多說了，快點幫我奪回記憶吧。”
“記憶可不是某種物品，誰能拿走你的記憶呢？”
“記憶當然是物品，你不知道嗎？學院的人應該對此津津樂道。”
“我可是對魔法這東西一竅不通啊，就連觸發炸彈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得靠裝載著魔力的水晶瓶來完成呢。”
“我以為貴族的血脈多少都會一點。”
“我？別開玩笑了，我隻是個凡人，就和你說的一樣。”
“事先說好，接下來的要做的事可能有那麼點危險，小心不要讓自己死掉喲。”
“再怎麼樣也不會比你弱的，連魅惑法術都用不好的神根本沒資格懷疑我。”
“那是我手下留情了！”
“才不是呢，要不然你再對我施放個法術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