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4(1 / 3)

第九章 4

成長的磨練

我輟學了,在十八歲那年,十八歲,在別人眼中,是一切美好的開始,然而在我眼時卻是人生坎坷崎嶇的開始,無言接過媽媽手中的旅行包和車票,我不敢看媽媽那因我的轟學前痛苦自責的臉和新添的白發,心中縱然百感交集,縱然一生也許都將與書本無緣,與向往已久的大學無緣,然而為了安慰年邁的父母,我還是故作瀟灑的將包甩過肩頭,揮了揮手就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北上的火車--頗有一種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豪邁。

但很快我就嚐到世間的冷暖了,當我來到祖國母親的心髒--北京時,打工的人流充滿了各個角落,當我投奔的老鄉告訴我他們的工作隻需要熟練工時,我初到異地的那份新鮮和好奇迅速被焦慮和驚慌所取代了,這隻意味著一個鐵一般的事實--我的希望落空了,怎麼辦?生活費所剩無幾了,而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裏隻有這一位老鄉,他的生活也是清貧中的清貧,我若長住顯然是希望渺茫。何況住久了萬一被當地聯防隊抓住了可不要累及人家。雖然說老鄉連說沒事沒事,然臉色已不如原時溫和了,於是我一邊讓人給我找活,一邊做好了回去的準備。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覺得已無住著的意義時,老鄉給我帶來了福音--有一份瓦工的活問我願不願意。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隻要能不回去麵對父母失望的臉,我拚了命也要留下。於是我連夜拎著唯一的財產--幾件換洗衣物就來到了工地,開始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我住的是簡易的四麵透著亮光的工棚,不分白天黑夜的抬磚、遞磚、拎泥……幾日下來,肩上磨出的泡滲出了絲血水,渾身的骨頭似乎快承受不了過重的負荷而瀕臨散架的危險,但我不在乎,真的,隻要能掙錢,我什麼都不在乎。

在北京不到一年,我換了好幾個工作,而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則是一次給一棟高達四十多層的大廈擦玻璃。那是個下午,我和我的幾個兄弟吊在十四上擦,在轉身從另外一個工友那拿清洗液的時候,我的腳一時打滑,一腳踏空,直直就往後倒去,我頓時魂飛天外,直覺身子猛地往下一墜,重心不知在何處,卻本能的掙紮,幸好腰上的救命索救了我,但我過猛的掙紮讓我的頭重重的磕在玻璃窗上,血頓時濺了出來,我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當晚躺在床上,也不覺到疼痛,隻是頭一次真真感到了想家。想著離我而去的校園,老師和此時正在明亮的教室中溫習功課的同學,還有在煤油燈下補衣服的媽媽和病榻前的爸爸我才十八歲啊,正是圓夢的年齡,而我,卻要過早的在我人生的旅程中承擔我稚嫩的雙肩不應承擔的重擔,我好累,好苦,好想哭,可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

從這以後,我更深切地體會到打工的艱辛,尤其是向我這樣才從校園裏出來即沒有任何專業知識又沒有任何經驗的年輕打工仔,那些黑心的老板老是恨不得榨光我們身上的每一滴血甚至還要倒貼,那年下半年,我不得不學會保護自己,爭取自己的權利,得到自己應得的錢並不至被人欺負,當我在一家所謂的鑄鐵廠--實際連我在內不過十人,我們隻需負責將碎鐵皮,鐵屑擠壓成一個大鐵塊送往鋼鐵廠煉鋼,本來老板賺得已經夠多了。然而這家夥死不知道,不聽我們的抗議,硬將含鐵很少的,約三四十公斤重的氧化鐵皮用蛇皮袋起來擠壓在鐵塊裏,但不久被鋼鐵廠發現了,不光退回了所有的貨,還罰了老板好幾萬塊,事後老板企圖從我們身上找回點損失,工錢不但不發還要扣我們每人十元錢,我們不同意,聯合起來要罷工,一連持續一星期,老板最終還是屈服了。

雖然不過一百多元,然而我們這些在外飽嚐冷暖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勝利的喜悅和人格尊嚴的保全。

如今在北京已經曆了風風雨雨的五年,先後做過搬運工、瓦工……摸摸身上的傷痕,看看走過的路,幾許歡樂幾許憂。現在生活條件好了許多,不再奔波,心卻總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有一個考上大學的同學曾來信說,"你如果有與我們一樣的條件,你甚至比我們還要好,不過我相信你的奮鬥不會停止。"讀完這封信,我失聲痛哭,多少年了,即使我再想家,再苦再累,再受不住我都沒有哭過,隻是咬咬牙硬熬了過來,然而……

我雖然今生無幸去圓我的大學夢,但我現在並沒有後悔當初的選擇,這幾年的磨練使我學會了太多太多校園中無法體會的人生曆練,我不會用什麼大道理去刻意誇耀任何東西,隻是想用一種過來人的身份說幾句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