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霧氣磅礴,煙雨是上好的披風,野花是美人眉心朱砂。
幽幽密林,一名女子立於其中。
青絲披肩,黛眉開嬌橫遠岫,麵色白皙如玉,妖媚入骨豔三分。黑白相間的錦袍上搭著絲綢罩衣,袖上繡了幾片祥雲,一顰一笑都動人心脾。
“長清郡主,太傅來接您回旭國。”長隨麵無表情俯身一拜,道“還請郡主動身。”
女子狡黠一笑,滿是狠戾。
將手中火把扔在長隨身子底下,興奮道“好啊,把正燃燒的火把吃下去,吃下去的話呢,我還可以考慮跟你們回旭國。”
那人臉頓時煞白,緊緊盯著女子燦若桃花的臉頰,心生懼意,不敢多留,隻能歎息自己倒黴,深深一拜便出了林子。
“呼…”祝錦容長長舒口氣,仰躺在沙地上,竹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慢慢走出一個黑色身影。黑發黑衣,飄飄逸逸,不紮不束,襯著瓷器般肌膚,眼眸深邃如天池水,鼻梁高挺,雙唇顏色勝似紅楓,正半蹲著注視她。
出神地不知是在思考什麼,手中搓撚著一朵蘭花。
“我多想趁你不注意時一刀殺了你。”
祝錦容眯著眼睛看著男子,泛著盈盈碧光的墨陽劍已經擱在他的咽喉,卻反被他淡然拂開。
“是啊,可是你殺不了我,現在,今後,覆國也罷,你都無可奈何。”
暮雲靉靆,籠罩著寂寥的蒼白色,帶著凜冽的寒風俯衝下來。
倘若自己不是一國郡主,倘若他不是一國太子。
倘若自己不這樣怯懦軟弱,倘若他看得清這九州大陸分合離散。
因算計開始,因算計結束。
祝錦容無所顧忌地笑著,明眸裏霧氣氤氳——一瞬間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失落。
它叫做,咫尺天涯。
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仍舊露出方才那悒悒不歡的姿態,半晌道“恐怕你這輩子是看不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盛世了呢。隻要我沒有死,我定會讓你的國橫屍遍野,定會讓你的百姓痛不欲生——得人心者得天下,你打得下卻未必有能力守住。”
抬眼,是他緊緊抿住的唇和略微有些憎惡的表情。
“待你來時,本王必將十裏紅毯,琵琶美酒相送。”
“本王的江山如畫也任由你踩踏。”
“不過我相信你有那個本事。”他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又道“連一隻鳥兒也不敢殺,怕是見不得那血腥景色呢。”
論誰也聽得出這言辭中的嘲笑味道,何況是對他了解甚多的祝錦容。
祝錦容垂下眼瞼,突然想要逃走,讓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樣,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隨即掃一眼美如謫仙的他,不禁苦笑幾聲。
天順七年這一夜。
“師兄切莫自以為是。”她一字一頓道“你可以,我也可以。”
“我可以剜去這九州大陸的心。”
“十年太久了。我也不願看著你們這群餓狼覬覦我的國。”
“此刻為界,願與君絕。”
這樣的話,你願意放棄麼?放棄我的國家,放棄我九族身家性命,放棄讓無辜百姓無家可歸。
別開玩笑了,這麼多年才說出來的話,又怎麼會收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