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太平洋上的一葉扁舟 2
比鯊魚更凶殘的章魚
章魚實在凶殘,因為它能爬上木筏,它們的胳膊甚至能扼殺大鯊魚,在巨鯨身上也留下過可怖的疤痕。我們啟航時秘魯海洋專家忠告我們要提防章魚,並在海圖上給我們指出章魚出沒最高的區域恰好是在洪堡德急流中。
一日清晨,我們首次發現了他們在附近水域存在的明顯跡象。旭日初升時,我們在木筏上找到一隻像貓一樣大小的章魚。它是在夜裏自個兒跑上木筏的,這時候它已死在竹艙門外,觸角還纏在竹筒上。竹條艙麵上流淌著一攤像墨汁一樣黏糊糊的液體,它就躺在液體中間。我們用烏賊墨水在航海日記上寫了一二頁日誌,這種黑汁和墨水一樣;然後把這隻小章魚扔進海裏,令海豚們喜不自禁。
件小事意味著夜間很快就會有更大的章魚來訪。如果小章魚上得了木筏,那麼它饑腸轆轆的長輩們肯定也能夠。可接下來發生的一事卻讓我們大惑不解。
一天早上我們在屋頂的棕擱葉上找到一隻幼年烏賊。這事讓我們困惑了,它不是爬上去的,因為除了屋頂正中別處都沒有墨跡;也不會是海鳥扔下來的,因為它全身完整沒鳥啄的痕跡;我們以為是打在木筏上的海浪把它拋上去的,可當夜值班的人都說不記得有過這種浪。一夜又一夜過去了,我們不斷在木筏上發現一些幼小的烏賊,最小的隻有中指大小。
不久以後,我們每天都在艙麵的魚中間發現l、2隻烏賊,即使風平浪靜的夜晚也是如此。這是些最最醜惡的章魚的幼魚,有8隻臂,上麵長著吸盤,另外還有兩隻更長的臂,末梢有蒺藜一樣的尖鉤。可從未發現大烏賊爬上來的痕跡。在黑漆漆的夜晚我們見過水麵上漂浮著的一閃一閃放磷光的眼睛,僅有一次我們看到海水像開鍋一樣沸騰起來濺起白沫,一個類似大車輪的東西浮上來在空中轉動,我們的海豚狼狽地跳出水麵逃竄。我們始終解不開這個謎:為什麼小章魚夜夜造訪而大章魚從不上木筏。兩個月以後我們有了豐富經驗,也遠離臭名遠揚的章魚區了,此時我們方才找到答案。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我們看到一群閃閃發光的東西從海裏跳出來,像大雨點一樣在空中飛舞,同時海豚追蹤而來,攪得海麵像開了鍋一樣。起初我們以為是一群飛魚,我們已在木筏上看到過3次這樣的場麵了。當它們走近以後,有些雨點似的東西飛起4、5英尺高翻過木筏,有一隻正好撞在本奇特的胸口上,啪的落在艙麵上。原來是隻小烏賊,真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當我們把它放進帆布水桶裏時,它連續不斷地衝到水麵上來,可由於受水桶局限,它沒法積蓄起必須的速度,所以隻能讓半個身子跳出水麵。
過去我作為太平洋上土著人的客人時,常吃烏賊;它的味道像龍蝦和橡皮的混合物。但是在“康鐵基”號的食譜裏,它隻能屈居末位。一旦我們在艙麵上找到免費烏賊,我們就直接用它換取其它東西。我們交換的方法是把它掛在魚鉤上拋出去又拉回來,於是魚線的另一端就有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就連金槍魚和狐鰹也愛吃烏賊,這兩種魚可一向在我們菜譜上列居首位。
躲在潛水筐裏
赫爾曼和克那特最擅長潛水。赫爾曼兩次遊到木筏下麵躺在海豚與舟中間去推那塊板子。第二次他剛爬上來坐在木筏邊上喘氣,我們就看見一條8英尺長的鯊魚在離他腿不足10英尺處,正靜悄悄地從深水裏朝著他的腳趾尖遊過來。我們用魚叉猛刺它的頭部,鯊魚死命掙紮,攪得浪花四濺,最後逃掉了。
後來埃裏克想出一個辦法做了一隻潛水筐。我們沒有什麼材料可用,隻有竹子、繩子和一隻裝椰子的棕櫚葉編的筐。我們用繩子和竹子把筐的上麵加高,然後每人輪流坐在筐中從木筏邊上由別人放下去。如此一來我們那兩條使魚垂涎欲滴的腿就躲在了筐裏,上麵用繩子編結的半截盡管對我們和魚僅起一種心理上安慰的作用,不過如果有什麼東西懷著敵意向我們衝來,至少我們能夠立刻蹲下去躲藏,由木筏上的人把我們拉上去。
這隻潛水筐不但實用,並且逐漸成為我們消遣的理想去處。它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使我們可以研究木筏底下的浮動水族館。
每當海麵寧靜的時候,我們便逐個爬進筐中,由同伴送人水中,一直到必須換氣時才上來。光線從四麵八方照在從圓木縫隙伸出來的樹汁飽滿的紅木中心板上,板上粘著寧靜的白藤壺,它們那毛茸茸的黃色腮際有節奏地吸著氧氣和食物。一旦有東西距它們太近,它們就馬上關閉鑲著紅黃邊的貝殼,直至危險解除為止。
水中的光線對於我們這些對艙麵熱帶耀眼陽光已習以為常了的人來說,顯得格外清澈和舒適。甚至在我們往身下永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望去時,由於日光的折射,黑夜也變為熠光閃閃的蔚藍色。讓人吃驚的是,我們雖處於水麵之下,卻能夠看到晶瑩透澈的蔚藍色海水深處的水族。
中心板的奧秘
在我們駛至幽暗莫測的暗礁之前的一小段航程中,我們深深懂得了中心板的作用,它是作用極大的龍骨。
我們是如此發現中心板的秘密的。有幾天海上風平浪靜,我們用繩子捆住導向槳連碰也不碰它一下,“康鐵基”號就能穩穩地沿航線行駛。當我們把撈上來的中心板插到木筏尾部的一個縫隙裏,“康鐵基”號立刻就由西往西北方向轉了幾度,然後再平穩行駛在新航線上。如果我們提起中心板,木筏又折回先前的航道,中心板提起一半,木筏便向原航道折回一半。我們隻須把板子提起插下就可以有效改變航向,靠中心板就能操縱木筏,不必動用導向槳。
此後我們的行程完全可以由舵手站在木筏的一個縫隙處提起插入中心板來操作,不必再拉兩邊導向槳的繩子。不過此時我們已使慣了槳,我們隻用中心板確定大致的航向,我們還是愛用槳來操縱木筏。
下一段的航程在地圖上就好像淺灘一樣,是不容易查找的。我們已在海上行駛了45天;已從西經78度前進到108度,正好位於距前方最近的島嶼中途。我們和東方的南美洲的距離為2000多海裏,再往西繼續前行至波利尼西亞也有相同的路程。同圍最近的陸地是東偏東北方的加拉帕戈斯群島和正南的複活節島,在這片廣闊無邊的大海上,我們與兩地的距離均超過500海裏。我們始終沒有見過船隻,當然也不可能再看見船隻,因為我們已遠離了太平洋上所有的正規航線。
看看我們的“家”
當海上風浪不大時,我們常常乘橡皮小艇去照相。我怎麼也忘不了第一次離開木筏的情景。當時水麵異常平靜,有兩個人想把那氣球一樣的東西放到海裏劃水。他們剛離木筏不遠就放下槳笑得前俯後仰,波濤簇擁著他們一隱一現,每當他們見到我們的影子就放聲大笑,笑聲在杳無人煙的大海上傳得很遠。他們令我們感到莫名奇妙,同時也覺得他們有些可笑;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我們這幾張胡須滿麵的臉孔之外並無可笑的東西,而他們對這臉應該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我們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突然之間神經不正常,或許是得了日射病。這兩個人笑得差點連木筏都爬不上來了,他們流著眼淚,喘息著,讓我們劃出去親自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