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畫的眼眶瞬間紅了, 眼淚撲簌撲簌往下跳。
“別這幅模樣, 我可不慣你。”鄭氏看不得她這模樣, 她素來以為小孩子家家的如何都是大人在唆使。就是要恁, 她也隻針對同輩份的人, 就比如沈則言, 更甚至馮姨娘也行。這是她方才的想法。
可眼前仿佛一家三口的畫麵, 還是戳疼了她的眼睛。
鄭氏忍不住去想,憑什麼身為嫡女的珠珠兒隻能跟著她寄人籬下,而眼前這個庶女卻獨得十多年的父愛。
丈夫, 她不要了。
可沈則言本該就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隻要他們還姓沈!
是不是過往無數次,在庶女受了委屈後,沈則言就迫不及待地展現他的父愛。那她的珠珠兒呢?
“夫人, 您若是對妾不滿, 妾任打任罰絕不敢有怨言,何必遷怒旁人呢?”馮姨娘難掩傷感, 旁邊的沈若畫嚶嚶哭泣, 好不可憐。
沈則言的太陽穴跳了又跳, 幾乎就要壓製不住情緒。
“我是不滿的。”鄭氏說出這話後, 果然在馮姨娘臉上捕抓到得逞的表情, 不由冷笑道:“前些年, 我不在府裏,原因大家都知道。所謂山高皇帝遠,這西園如何我也管不著, 也犯不上去管。隻是如今, 我既然回來了。三老爺,我該還是沈家三夫人吧?”
沈則言麵無表情地看向鄭氏。
鄭氏毫不畏懼地看向他。
她對他,從未怕過。
這也是當年那麼多人中,吸引了他的原因。沈則言猶記得那個時候,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後,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帶上了畏懼或者討好,鄭家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唯有鄭氏!
沈則言沉默地點了點頭。
鄭氏勾唇笑了。
“你們也聽見了,我這個三夫人身份總不是假的吧?”
她雙眼定定地看向馮姨娘,見對方慌張點頭,繼續說道:“既然如此,作為三房的庶女,的確也該叫我母親。”
“隻是……一聲夠了嗎?”
“我是有多蠢,女兒被人攀扯撕咬不氣,還舔著臉去安慰關懷她?我可沒有這個臉?三姑娘,你有嗎?”
沈若畫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她覺得異常難堪。
就是呼吸都覺得窒息,恨不得逃離這裏。
沒有人被這樣指責後,還能笑盈盈地站在這裏。沈若畫這麼告訴自己,她抬了抬頭,看了一眼鄭氏,轉身跑出門外。
鄭氏沒有讓人攔下。
她也沒有興趣,同樣她沒有錯過沈若畫剛才那一眼中的恨意。
她連冷笑都懶了。
“馮姨娘你這樣看著我,是不是對我這個夫人有什麼不滿?還是認為我這個當嫡母的管教庶女錯了?”
“不,沒有。”馮姨娘臉色煞白,慌張地垂下臉,哪還有剛才恨不得吃了鄭氏的模樣。因為她知道鄭氏並沒有錯,那麼錯的就隻會是她們。可這個錯怎麼能認下?認下就是沈若畫對嫡母不孝,她這個姨娘以下犯上,沒有尊卑。
鄭氏的視線卻沒有離開她,馮姨娘低著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難堪,她恨不得也立刻就逃離這裏。
在煎熬中,終於聽見那道好聽的聲音。
“馮氏,你下去。”
馮姨娘心間一鬆,抬頭朝沈則言看去,目光帶著哀憐以及濃濃的狂喜。
一如當年他一睜開眼,馮氏就是這樣看著他的,沈則言神情恍惚了起來,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一時的心軟會讓家庭支離破碎。
悲傷從沈則言身上彌漫開來。
鄭氏怔了怔,隨即嘲笑起自己。
“還不下去。”她道。
馮姨娘有心留下,但直覺告訴她,快離開,必須馬上離開。這些年來,聽從直覺讓她躲開數次危機。
她福了福身子,追著沒影的沈若畫跑了。
“你也出去吧。”看了一眼仍沉浸在情緒中,看起來悲傷又可憐的沈則言,鄭氏越發覺得好笑了。
金媽媽雖擔憂,到底福了身子出去。
房門被她關上,可一顆心就全在裏麵了,連沈妙珠站在了她旁邊也不知道。
春草看到母親這般失態,心裏著急,雖說母親身份特殊,夫人看重姑娘敬重,可歸根地也是下人。
“媽媽,夫人來了。”春草說完又哀求地看向沈妙珠:“姑娘。”
沈妙珠知道自己應該笑著安撫她才是。
“金媽媽,娘和他……在裏麵。”短短一句話,不過幾個字,在說的時候,結結實實地被口水嗆住。
金媽媽點了點頭,目光一直盯著那道關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