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染之瞳(1 / 3)

“小鬼,你又隨便動用我的力量。”無盡的黑暗中,沉重如深淵,刺耳如璃碎的金屬音響起。

“我已經留給你一份足夠的力量了,你卻總是借助我借給你用的力量,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個貪婪的人類。”地獄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當然不會貪婪你的力量,若沒有術式咒式的影響,你給我的力量如同蠟燭火苗,我隻能借用一些你不能永久留給我的,隻有時限的又靈活的能力。”葉揚飛的聲音也在黑暗中響起。

“我已經不在你身上的封印籠裏了,在你的體外,我需要休眠,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被你借用力量吵醒。”

“這次的你恐怕很感興趣。”葉揚飛撇嘴一動,“是個用非人元素'縫隙馬戲'的人。”

“你們的這些命名我聽不懂,我早就老了。”沉重聲再起。

“小時候看的書裏,有古時猿猴名為八千,所用盜時置間之術,取共通時間而造空間縫隙,將人以時間無存,唯猿猴在空間中行走,取人心脾以食,是為以縫隙而馬戲於人。大概就是猿猴取走了一段時間,造出了時空的縫隙,在偷走流逝的時間裏隻有八千猿猴能在空間中移動,從而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人的心脾。現在看來是種控製體感時間的能力。”葉揚飛解釋道。

“八千猿猴……真是古老的能力。”聲音將黑暗的空間變得更加幽沉,“你們人類搞錯了,八千猿猴的能力不是這樣的。要是隻是創造一個封閉時間感官的空間縫隙供自己加速移動,這就不是八千猿猴能讓後世稱其醜毒的原因,告訴你小鬼,猿猴的力量不是創造空間,而是創造空間縫隙殺死時間。”

“殺死時間?”

“我還是稍微修正一下你的說法好了,照你的說法,後世的傳人應該隻能到'絕影'的地步,你可以這樣理解,他們並沒有度過你們被封閉的共感時間段,而是用那段時間換取了自己位移變化所需移動的空間,具體效果就是,讓你不知曉的情況下砍掉一點點時間,在能力發動之前預先想好下一步的動作,能力發動後便可以進行偷襲或者攻擊,當然,因為傳世者做不到更高級的地步,所以具體能力效果也就是你說的那樣了。”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小鬼,記得把這個傳世者留下來帶來給我,而且也少來吵我睡覺。”

少頃,黑暗中又一片寂靜。

-

葉揚飛的左手臂被一槍洞穿,司馬梵突如其來的一擊擊中了他的本體。

“不過是鏡像成幻的把戲,也敢說是殘影?”司馬梵反光的眼鏡片下淩烈著冷光,“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會用'玻璃鏡'這種能力的,不過你的把戲既然已被看穿,那麼你就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葉揚飛左臂的槍孔中嗆出一股鮮血,血液還不等流下,卻結成結晶揮散,結晶直接逼向創口,創口慢慢愈合,他說道:“是因為看穿了我的行動麼,那麼也給你看看這個好了。”

“這怎麼可能,這種愈傷不是玻璃鏡的能力。”司馬梵看著創口結晶愈合,葉揚飛甩甩手臂,仿佛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你剛剛是要我束手就擒麼?”葉揚飛迎光一閃,閃到了司馬梵的後方,振手一甩,白銀色的長刀甩向身前的人。

司馬梵反應也極快,長柴刀起手側擋,雖然長得像個書生,司馬梵也不是完全的分析派,在近身戰硬對硬他也不落下風,柴刀滑刃而過,反手把刀麵拍向葉揚飛的麵堂,在臨近集中的一秒前,對著葉揚飛的刀鋒已經向他迎麵劈去,司馬梵在最後那一秒的瞬間改變了刀向。

葉揚飛閃出一步,左臂迎上刀鋒,生當下了這一橫斬,刀刃沒入葉揚飛臂中過半,血從刃口滴出,柴刀卻被手臂死死卡住司馬梵無法拔出長刀。

葉揚飛眼中黃光一閃,從麵具的眼縫中射進司馬梵的視野。突如其來的閃光震動著他的身體,下一秒的縫隙馬戲直接用空,那一秒他沒能進行一點點移動。

而葉揚飛手起刀落。

反射著白銀色光澤的長刃插入司馬梵的胸口,亮起暗藍色的光電,這是雷元素和煉金金屬相結合的效果,它直接麻痹了司馬梵的行動。這柄由伊利克變化來的長刃能讓元素加成的威力上升數倍。

“你才是給我束手就擒吧,其實如果你答應配合我完成計劃的話,我不會傷你們一兵一卒的,你太自信了呢,司馬梵博士。”葉揚飛低聲道。

帶著素白色麵具的少年拔出白銀色的長刃,血流浸透了司馬梵的衣裳,劇烈的電流已經完全麻痹了司馬梵,使他失去意識。葉揚飛右手持住那把沒入自己左臂的長柴刀,順鋒一切,半條左臂被卸了下來。

“真是狼狽啊,今天得謝謝那家夥了,不然這種空間轉移能力我真是束手無策。”葉揚飛苦笑道。

“看來讓你來一對一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不知什麼時候,盧路和東苑也進到了控製室裏,一人拖著一具被解除附靈的屍體。

“你們也搞定了麼,速度很快。”

“他死了麼?”東苑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司馬梵。

“並沒有,隻是失去意識了,如果繼續失血還可能有生命危險。”伊利克在白光的包圍中逐漸從長刃變回了使魔的小巧外形。

“我要把他帶走,那家夥讓我把他帶回去。”葉揚飛說。

伊利克的身體逐漸長大,它的背部裂開,長長的鬃毛張開呈豬籠草一樣的形狀,鬃毛圍起的牢變大,變大,直至包覆了司馬梵的整個身體。伊利克將其抓起,將他整個身體織捆成繭,再由豬籠草狀的鬃毛口死死包裹,像是伊利克的背部吞噬了司馬梵的身體,最後伊利克又變小,變小,又恢複到了一隻寵物狗的大小。

“我會給他治療,也給他繼續麻痹,直到把他放出來之前,他都不會恢複意識。”伊利克說道。

“好了,我也要接一下我的手。”葉揚飛摘下麵具,眼裏的黃光已經淡滅,原地坐下,撿起那半截斷臂,卻全然不顧血流不止的斷口,“對了,盧路你過來一下,我要交代些事。”

-

再過幾個小時太陽就要在山的另一側緩緩落下了,蕭雨瞳和羅克司沿岸已經走了很久了,南凡剛剛在無線電裏彙報了情況,他們已經掉頭準備彙合。

特圖阿瑟的土地上有數不清的大大小小交錯河流,江水縱橫。他們偵查的這條不寬不窄的河已經散去了血腥味和鏽鐵的味道,將要掛壁的夕陽隨著激流的江水的飛沫流淌在蕭雨瞳的臉上,飄揚的長發隨風舞動,有些可愛又冷峻的臉龐一絲不苟。那艘渡輪的碎片不能被河流衝得一點不剩,但他們兵分兩路也沒能找到哪怕一具屍體。

對方早已在暗處觀察著態勢,而蕭雨瞳隻能沿著河岸一步一步借水路的地利慢慢地搜索,現在她必須想出下一步棋怎麼走。巨大的壓力甚至是殺氣仍籠罩在山隴之間,這是對方沒有離開的證據,對方也正在找機會突擊。

南凡已經接到掉頭會合的命令,他和一隻黑鴉凰慢慢往回走,走在水域邊他也有一定的地利。整個下午,每當有風吹過來,都會卷起一波腥得發臭的血腥味,南凡隻能捂著口鼻艱難前進,他已經聞夠了這一江的血腥味,而無線電裏不時傳來“呲呲”的電流聲和模糊的爆炸聲,他明白還有一些散落的羽毛在江裏和樹林裏爆炸,這像是用炸彈排雷一樣,在對方已經確定己方行蹤,自己還占有地利對方不敢輕易出手時,不如就自己主動進行地毯式攻擊。

“真是狠毒的辦法。”南凡搖搖頭。

南凡突然想起之前還在多戈的時候,他曾跟著羅克司參加一個小會,羅克司主持了這個由羅家次子一派支持的小會,主題就是羅家南家未來的合作,其中牽扯了學校中的人脈問題,其中就重點討論過蕭雨瞳和葉揚飛這兩個突如其來的不協調的人。看似小題大做,其實最要緊的是對葉揚飛一些偽造的檔案和無法追蹤的文件起了疑心,一開始南凡隻是擔心這會涉及家族合作的灰色地帶,可羅克司像是查到些東西,疑心難減。

對於南凡來說,這種陰謀會議是無聊透頂的,他更想成為一個優秀的元素師揚名立萬而非參與家族糾葛,有時候他痛恨羅克司數據控的思維和謹小慎微的性格,直到羅克司說了一條他感興趣的情報。

“他們可能都是上去過的人。”

“上去過”說的是上過戰場殺過人,卻混在普通人的生活中伺機而動的人,或者退役卻隱姓埋名的老將,顯然“他們”是前者。

南凡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嘲笑,在心中嘲笑。嘲笑他不著邊際的猜測,失去了往日的沉著冷靜和謹慎。

現在想想真是可怕,自己真的和會長走到了戰場的邊緣,葉揚飛若真是賞金獵人出身倒也不太奇怪,可蕭雨瞳毅然決然地炸掉一條百人的渡輪,且隻是一根指頭的命令。

“他們都是上去過的人。”

如此的冰冷,不會有“可能”二字。

他一直覺得蕭雨瞳是真的高冷,少言寡語,但他相信她笑得很好看,幻想能對自己展開心扉。然而事與願違,他們最終站在了血的邊緣,不是自己的血,他們如同屠夫,聞著血腥將踏入深淵,卻仍然看見一臉堅定,一絲不苟。他們,更像從深淵爬了回來,在這個曾被自己覺得“最真實”的世界認識了自己,最後想將自己拉近深淵。

他們才是去過真實世界的人,自己仿佛要從天堂墜落。南凡的腦子在最初的血腥味中天旋地轉。

一下午過去,江水還在流動,血腥味散去不少,但他並不相信這江水中還有幸存的人。對於蕭雨瞳,他第一次在心中有了裂痕,漸漸被血覆蓋。

“敵襲!”無線電的那頭傳來了淡淡的女聲。

然後遠遠的河道下一個彎的地方,水幕掀起了整個岸邊的土木,河床被爆炸掀了個麵。南凡還沒能反應過那一秒,身邊的黑鴉凰已經順著風勢把他一整個地掀起,駝著他飛上天空。

“南凡,我把你送到天上,把你能用的一切遠距離攻擊都從天上扔下來,不用管我們。”無線電裏仍然是淡淡的女聲。

水幕又掀起,水幕越掀越高,黑鴉凰急速上升,一根根羽毛隨著翅膀的舞動直落,一路上掀起爆塵。南凡在空中能看見的隻有爆炸、爆炸和爆炸,水幕掀起又水柱落下。

對這個貴族少爺來說,這是異常驚恐的一幕,他僅在電影裏見過這些場景,風從耳旁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他一陣陣天旋地轉,雖然依然記得蕭雨瞳讓他在空中遠距離攻擊,可眼前除了爆塵和一個個水柱,不要說敵人,連蕭雨瞳他都無法確定在哪裏,他能確定的隻有絕對不能卷入這場爆炸。

“你在磨蹭什麼,把你的靈裝穿上,快用你的遠距離攻擊。”在嘈雜的電流中,熟悉的腔調再次傳來。

他趕緊起身,元素之力從指尖腳底緩緩運起,從血脈中浸出毛孔,覆蓋皮層,細膩如靈魂的潤藍色合成了那戰袍般的靈裝,還有那柄三叉戟。

水幕濺起的水滴被他一點點吸引凝成針、劍、斧、子彈、甚至是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三叉戟,他的戰袍彰顯著他的統帥身份,他是一名統帥,是這個水兵器群的統帥,是這片水元素群的統帥,就算蕭雨瞳對水元素的控製力再強,現在這片水元素也都是他忠誠的軍隊,不會再受別人接管。

水之意誌,這是這套靈裝能使用的最強能力,現在這片水域即是他的意誌,他的意誌即是腳下和身邊的茫茫江河,在他的意誌下,在這片領域內,水元素將全部由他掌控,這是元素的禁製。

“我數三聲,數到三的時候就火力全開,不用管我們!”無線電裏傳來了蕭雨瞳的大吼。

“一。”

蕭雨瞳和羅克司在地麵上來回閃避,另外兩隻黑鴉凰正在亂水叢中飛舞,羽毛疏散地落下,觸地即爆炸。羅克司綠色的元素防禦壁混合著飛揚的塵土抵禦著爆風。她一個箭步跳向河水的方向,“羅克司過來!”

“二。”她距離水麵已經不過幾公分。

“嘿!”羅克司雖然也往江水的方向跑,但他伸出手想去拉住蕭雨瞳,提醒她在水之意誌的範圍內她無法控製這片地利,這樣下去他們無疑會掉進江中。

“召喚?黑鴉水凰。”她雙手合十,小股江水湧入手的縫隙,湧向手心,蕭雨瞳拉開雙手,水流組成的召喚術式像漁網一樣撒在奔流上,江河在震動,江麵突起,隨著一片羽毛落下,水幕的爆炸衝破了江麵。

兩隻完全由水流構成的巨大烏鴉騰空而起,蕭雨瞳和羅克司在它們身上迎空而上。

“這怎麼可能,她居然衝破了水之意誌的元素禁製。”羅克司咬著牙,冷汗往後頸下淌。

“三。”

水之意誌如雨般灑落大地,浸透了元素之力的水刀劍帶著巨大的動能下墜,像雨水一樣墜落大地,這是一次無差別的全體攻擊。

南凡想也沒想就揮手進攻,他還是絕對信任蕭雨瞳,盡管他根本不知道重度依賴水元素的蕭雨瞳要如何帶著羅克司逃出重圍。

水之意誌下的水武器們瘋狂地砸向地麵,水爆炸和泥石翻滾的聲響一浪高過一浪。在南凡看不到的煙塵背麵,兩隻完全由水元素組成的黑鴉凰帶著兩個人騰空而起,早早地離開了水之意誌統領的範圍,它們在爆風中盤旋,躲過揚起的飛石和濺落的泥灰。

“你怎麼做到的,照理來說你已經用不了水元素了!”無線電早已被爆風損壞,羅克司隻能隔空大吼。

“我沒有用水元素,這隻是高級召喚術。看那邊。”蕭雨瞳手指向遠處的天空。

那裏是原本的兩隻黑鴉凰,紫藍色的術式覆蓋了它們光潔的身體,像網一樣籠罩覆蓋,在術式的光芒中消失。

蕭雨瞳又指指腳下,“它們在這裏。”

這的確是種高階的召喚。羅克司在各種各樣的教科書裏見過,元素印召喚,將實體和事先準備好的元素之力相交換,同時也可以保留實體所擁有的能力,是一種加強的召喚術。

“呼。”蕭雨瞳長呼一口氣,她的上衣被敵人的血跡染紅,水幕的衝刷把猩紅色衝淡。她半跪在水烏鴉的背上,這個加強的召喚術花費了她大量的體力和元素之力,加上她手臂上的疼痛又開始隱現,她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水之意誌在大地上肆虐了將近五分鍾,水流的傾瀉和往複的爆炸徹底毀了這片參差不齊河流縱橫的地形,有些河流已經連接,有些河流被小小的滑坡阻斷,樹木被折毀一大片,像是風卷狼藉。

另一邊的南凡也已經透支了,他整個下午長時間維持在用細小的水汽往複感知的狀態,而水之意誌已經消耗了他整個靈裝狀態所擁有的力量,名為“波賽冬之杖”的水元素靈裝被徹底解開,這使得他元素之力透支,徹底和自然能量中的水元素斷開了連接。南凡隻能趴在黑鴉凰的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盡量去恢複已經見底的體力,並試圖重新和水元素進行連接。

-

暗無天際的牢中,永遠隻聽得見有一滴一滴的水在敲打著一塊石板上的凹孔,孔底和石板低的距離不過幾毫米,它有個上古傳下來的牢規:當你聽見的是水滴落入石板下的水缸中的聲音而非雙擊石孔之時,你就自由了。

這裏從來不曾有光,除了你來到這裏的時候,或是離開的時候。

那一絲刺眼的火光又來了,它好像剛剛來過,又是那間破牢房的聲音,它好像剛剛響過……是那個剛來的吵鬧的女人麼?原來隻是個暫時的獄友,希望你能被拖出去處死,得到死亡的自由,從這裏解脫,你就不會再吵了。

“原來這裏還有一個活著。”腳步聲又回來了。

鏽鐵門吱呀吱呀地被拉開,火把照亮了整個石牢。

“莫珠坎,你自由了。”

火把的火光永遠的照亮了這裏,神色恍惚,滿頭雜亂長發的老者被解開了鐐銬,他的指甲快有古時女巫的長度,滿麵灰垢。

“牢裏的其他人都已經死了吧,沒想到這個老不死還活著。”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那個女人,這裏恐怕再過十年都不會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