輅車到了石橋大街, 陸晟扶雲傾下來, 雲翰林、何氏等人已在外頭等著迎接了。
“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太子妃殿下。”見到陸晟和雲傾, 眾人都要跪下行禮。
陸晟眼疾手快扶住雲翰林, “嶽父大人, 免禮。”
雲傾挽住了何氏的手, 笑咪咪,“娘,多日不見, 女兒很是想念您。”
陸晟和雲傾一個拉住了雲翰林,一個拉住了何氏,其餘的人便跪拜下去了。其中一位鬢發斑白的老者眼神閃了閃, 神情頗有些無奈和不甘。
“哥哥請起, 嫂嫂請起。”雲傾親熱的說道。
雲仰和韓菘藍道謝站起身,還在地上跪著的就隻有那位年事已高的老者了。
“太子殿下。”雲翰林不忍心, 搖搖陸晟的手。
陸晟對雲翰林向來是尊敬的, 見嶽父大人說話了, 仿佛才看到那位老者似的, 道:“敢問這位是叔祖父麼?多年不見, 叔祖父大變樣了, 快快請起。”
“謝太子殿下。”雲尚書嘴裏發苦發酸,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勉強笑道。
雲翰林過去扶了雲尚書起來, “叔叔, 太子和太子妃都回來了,您有什麼話,進去跟他們說吧。”
陸晟和雲傾都是淡淡一笑。
他倆今天之所以特地回到石橋大街,便是因為雲尚書了。以陸晟、雲傾的性情,對雲尚書自然是不愛搭理的,可雲翰林為人厚道,雲尚書提出見見太子、太子妃,他不忍心拒絕雲尚書,便開口跟女兒、女婿說了。陸晟和雲傾哪裏會讓雲翰林失望呢?自然滿口答應。
眾人一起往家裏走,何氏柔聲問雲傾,“怎地不把孩子帶來?你爹爹和我都想他了。”
陸晟和雲傾的長子阿澤現在快一歲了,才學會走路,正是好玩有趣的時候,何氏見女兒女婿回來了,外孫子卻沒一起,自然是惦記的。
“阿澤在延福宮呢。”雲傾笑吟吟的道。
衛夫人被冊為皇後,居於延福宮,阿澤跟他祖母玩得很高興,雲傾便沒帶他過來。
雲傾和何氏手挽著手,非常親熱,又拉過韓菘藍,親呢說著話,去了前廳。
到了前廳,敘禮落座,沒等雲尚書開口,雲翰林便善解人意的替他說道:“太子殿下,叔父他從老家親赴京城,是有事要求你。”
雲尚書含羞忍愧,深深一揖,“太子殿下,雲儒雖犯了錯,但念在他年青無知,又有悔改之意,還請給他一個將攻補過的機會,讓他戴罪立功吧。”
舊朝時候,雲儒是在兵部任職的。燕王登基之後,官員任命暫時沒做太大的改變,雲儒依舊在兵部任事。他見陸晟被立為太子,雲傾做了太子妃,便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可以猖狂了,竟然在軍需上做起手腳,狠狠的撈了一筆。事發之後被關進大牢,等待他的會是國法的嚴懲。
“叔叔,新朝初立,陛下的為難之處很多。若是雲儒犯法不予追究,別人怎麼辦?”何氏問道。
“是啊,叔祖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雲仰讚成何氏的話。
“叔祖父,您這個要求,讓太子殿下多為難啊。”韓菘藍柔聲道。
燕王登基不久,這個王朝根基還不穩,這個時候寬縱了雲儒的重罪,皇帝如何服眾?陸晟如何服眾?
“我知道雲儒不爭氣,可他是我的親孫子啊,難道我眼睜睜看著他死麼?”雲尚書老淚縱橫,哭出聲來,“我大兒子死了,雲儒是大房唯一的孫子,是我的命根子啊。”
“叔祖父,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您沒有決斷。”雲傾眉頭微蹙,“當年您若是毅然決然將雲俏和高遠的婚事退了,將雲儒帶回老家,哪裏還會有這樣的禍事?”
“我後悔也遲了。”雲尚書老臉漲得通紅,一聲長歎。
雲俏嫁給高遠有什麼好處?陸複率兵攻涼州,久攻不下,高遠這位涼州守將大為焦燥煩惱,本來對雲俏就不好,那些時日更是加倍淩-辱虐待,雲俏吃盡了苦頭,膽子都嚇細了。
陸晟增援陸複,攻下涼州,生攜高遠,救出了雲俏。高遠被陸複要了去,嚴刑折磨,死得很慘,雲俏卻被送回了老家。她不光遍體是傷,人也呆呆的,沒有了從前的機靈,雲尚書雖然向來不重視孫女,看了雲俏的模樣也是後悔莫及,後悔沒有阻攔雲俏和高遠的婚事。
等到雲儒犯下重罪,被關進大牢,雲尚書就更是後悔得不行了。他當年就是為了雲儒的前途,才沒有一意孤行要和高遠解除婚約。但雲儒做了京官又如何?沒人指導,沒人約束,他竟然膽大包天,敢在軍需上動手腳,發這種昧心財。
“阿稚。”雲翰林輕聲叫雲傾。
雲傾堆起一臉笑,“爹爹,我隨便說說的,隨便說說的。”
陸晟寵溺的看著雲傾,“阿稚,你和嶽母、嫂嫂說說話去,好麼?叔祖父和嶽父由我陪著就行了。”
“好啊。”雲傾痛快的答應。
她知道陸晟自有辦法處理這些事情,也不多操心。多日沒見母親、嫂嫂,她還真是想念得很了,要和她們出去說說私房話呢。
何氏知道雲翰林對雲尚書感情甚深,擔心有他在,陸晟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便含笑說道:“相公,女兒方才說有話要和你我說,你看……?”
雲翰林笑,“我也有話要跟女兒說。叔叔,您有話盡管和太子殿下講吧,太子殿下雖然年輕,處事極為公道的,我陪阿稚出去一會兒。”
雲尚書滿心不願意讓他走,但當著陸晟的麵又不好說什麼,隻得點頭,“好。”
雲翰林、何氏還有雲仰韓菘藍夫婦,一起陪著雲傾出去了,屋裏隻剩下陸晟和雲尚書兩人。
“尚書大人。”陸晟臉色冷淡下來,方才的親和之意全部沒有了,神色威嚴,“錦繡裏的人這些年來給我嶽父嶽母添了多少麻煩,你心裏有數。你以後是什麼打算?”
雲尚書嘴裏一陣發苦。
唉,雲翰林才出門,陸晟就不叫他“叔祖父”,改叫“雲尚書”了啊。
陸晟內心之中是不承認他這一門親戚的,方才之所以敷衍應酬他,全是因為雲翰林。
如果有雲翰林在,雲尚書感覺有依靠,或許提的要求會高一些。但這時雲翰林不在,陸晟一臉的公事公辦,雲尚書沒敢想得太美,陪笑道:“雲儒犯的罪太重,我也不敢奢望別的,能保住他的小命,也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