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秀麗的禦花園裏, 一張漢白玉石桌兩端坐著對弈的兩人。其中一名男子托著腮,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抬頭看一眼尚且清淺的日頭, 再看一眼對麵人貌似精神的模樣, 苦著臉道:“九哥, 不是我說, 你怎得日日這般清閑?你若當真無事可做,不如上朝去,”他說罷努了努下巴, 示意金鑾殿的方向,“朝會還沒散呢吧?”
皇甫弋南下了一子,看著棋局惜字如金道:“後宮不幹政。”
皇甫逸聞言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來。可轉念細細一想, 其實這話也沒錯, 畢竟如今是女帝當政的時代,他九哥隻是個皇夫罷了, 確實該以“後宮”自居。不過, 整個後宮也就隻他一人, 這都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了, 幹點政又何妨?
何必日日大清早拉他來這禦花園陪棋呢, 他也是人, 也有妻室的,夜裏也要做些愉悅身心的事,哪能這麼被折騰?
想到這裏, 他忽然皺起眉, 低聲道:“九哥,你精神頭這麼好,是不是夜裏都很閑?”
皇甫弋南撚子的手一頓,抬起頭來,冷冷的眼風霎時就掃了過去,儼然一副不屑答他的模樣。
他夜裏若總閑著,如今皇宮裏頭那三個日日鬧得翻天覆地的娃是從哪來的?
有些事情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皇甫逸瞧他這臉色就不吱聲了,暗自歎了口氣,過一會才感慨般道:“咱們的陛下何時才能再懷上一胎呢?”
嫂嫂若是懷上了,那坐在他跟前的這位閑散皇夫就得去代理朝政了,就不會百無聊賴尋他來下棋了。
皇甫弋南淡淡瞥他一眼,此番倒是被他提醒到了。這大好春日,白天勉強忍了,一到夜裏卻總拘不住自己,再要這麼下去,恐怕又得再添第四個娃。且不說小屁孩多鬧騰,這七年來,因了平日裏的不節製,足足有三個年頭都是他在金鑾殿裏主事。若如今再有第四個,從懷胎到月子,可不又得累他個整整一年。
他是當真不願再代理朝政了。
可他又拘不住自己。
這該如何是好呢?
皇甫逸自然不知道,他那個從前縱橫捭闔,運籌帷幄的九哥如今每日思考糾結的竟都是這樣的破問題,他苦著臉下了子,無比渴盼著第四個侄兒的降生。
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吧,不出十日,喜訊忽至,陛下果不其然又懷上了。
皇甫逸霎時一蹦三尺高,快快活活作樂去了。
深宮裏,卻有人眉頭緊鎖地望著一摞半人高的奏折歎息。他身側,女子扶著腰走過,向一旁正給四歲的太子弟弟江錦還(huán)編小辮子的長女江錦書道:“錦書,把奏折給娘親抱塌子上來。娘親我就是腰酸了些,胃口不好了些,眼睛發暈了些,還是能批得動的。”
六歲的江錦書聞言低低竊笑一聲,隨即以慢動作起身,慢動作伸手,果不其然,就在她的小手將將觸到奏折的時候,她那眉頭緊鎖的爹抬手擋開了她。
她看見爹爹回頭看了娘親一眼,搖著頭笑了笑,隨即道:“錦書,這裏爹爹來。”說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示意她去玩。
她想說,她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了。
被編了一半辮子冷落在那裏的江錦還不高興了,怎麼姐姐總是一副凡事了然於胸的模樣,他卻一頭霧水呢?他見狀跑過來,“姐姐在笑什麼,快告訴錦還聽!”
小丫頭清清嗓子,旁若無爹地道:“錦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娘親這一招呢,叫作‘苦肉計’,是跟爹爹學來的。當年爹爹為了追娘親,跟微生叔叔打了好大一場架,差點命都沒了。都是因為娘親善良,才嫁給了爹爹,才有了我們。”
江錦還聞言眼睛都亮了,“哇,錦還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