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已是非常涼爽,而坐在山頭享受著呼嘯寒風的陳二爺卻一頭大汗。
陳得水今年二十有八,十五年前開始在某個胡同鑽出來的世外高人門下當弟子,說是傳授衣缽的徒弟,其實幹雜活的時間比練功的時間還多。這世外高人邋裏邋遢,沒成想還真是個有能耐的,陳得水跟著他學了幾年的外門功夫和鬼穀子方術後,老頭子看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頗有人生遇一知己的感慨,於是把他收為入室二弟子,傳授真正的絕學。
世外高人真名從未提及,在徒弟們麵前自稱為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四聖真仙親傳十三代四象神功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柳下惠再世關雲長臨凡蓋世英雄仁義道長噢耶子。
陳得水開始聽他說自己名叫噢耶子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真遇到了穿越時空的神人歐冶子,老頭兒捋著胡子微微一笑請他看了一部老美拍的動物世界般的愛情動作片,裏麵的女主角無時無刻不在呼喚師父的名號,這讓陳得水恍然大悟頓覺這名字果真高端大氣上檔次。
因為陳得水是噢耶子大師的二徒弟,修習的是白虎禪宗,用老先生的話講叫禦風之道,與朱雀禪宗主修五行仙術相對應,白虎禪宗除禦風法術外不能學習其他禪宗仙法,是外門硬功的極端形態,講究純陽至剛,以武得道。
這功夫分為四層,第一層分筋錯骨,隻能說在習武的人中算比較出色;第二層裂鋼斷鐵,到這個階段就已經能夠以拳腳擊碎世間任何有形之物;第三層摧心碎魂,這個層次的白虎功可以殺傷靈魂精魄,不論是仙靈還是鬼怪,隻要得手皆可斃命;最後一層名曰天神臨凡,如果練成,就會成為金剛不壞之體。
由此開始陳得水十年過去風雨無阻寒暑不斷,不但禦風之法運用的精熟,連白虎功都已經窺見終極的門徑。
陳得水進步之快讓噢耶子大師都感到驚訝,不斷誇讚自己獨具慧眼,唯獨陳得水有些焦急,他始終無法得其要領,用噢耶子大師的話說他的功夫現在處在不三不四的狀態中。
陳得水懷著萬般不解曆經最後三個寒暑後不得不求教於老先生,噢耶子大師坐在安樂椅上,左手提酒瓶右手抓雞腿嘴裏叼著雪茄,翹著二郎腿在陽光下看了他很久,長長歎了口氣言道:白虎,碣臨東海坐鎮西山,主兵戈,善殺伐,所到之處白骨成山血可漂櫓,所傳禪宗往日間被世人稱魔功之首。這些年你隨為師學得此功,卻是為何?
陳得水想了想,回答:弟子隻為降妖除魔,鏟奸滅禍,還世間一片安寧樂土!
噢耶子大師盯著他說:這話你自己信麼?
陳得水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弟子是個俗人,要說私心,也就是成仙得道,長生不老。這對修行之人來說理所應當不是?
噢耶子大師甩袖背手,款款而行,半晌昂頭言道:你還是沒說真話。
陳得水沒好氣的說道:師傅不信我?
噢耶子大師把東西一扔,道:我且問你,如若隻為健體長壽,或奇門遁甲,或五行八卦,或占算卜命,或化氣煉丹,哪一樣都比這四象禪宗來的輕鬆,來的便捷。即便隻是將鬼穀子諸多方術學精習爛,做個老壽星又有何難?可你偏偏不畏寒苦學這白虎神功,卻是為何?不過是想與人爭強好勝,享盡榮華富貴罷了!
陳得水沉默半晌,問道:弟子該如何?
噢耶子大師道:雄鷹翱翔天際隻求三餐果腹,老龜混跡灘塗不望廟堂高桌。一言以蔽之----以天性而為,以天性而止!
陳得水聞言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日,噗通跪倒在地對噢耶子大師三拜九叩含淚而別。
噢耶子大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抹了把渾濁的淚水狠狠抽了一口煙。
公元二零一二年九月二十七日,陳得水陳二爺踏上雲頂峰看盡天山地海,盤膝坐在不悔石上吸納日月精華,曆時二十三小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當三清觀那口黃銅大鍾響起的一刻,一道金光化作“酒色財氣”四個大字從陳得水頭頂直射雲霄。
陳得水張開雙眼,抬頭望向天空隻看見一輪紅日化作歡喜佛手中片片桃花,漫天雲彩變成財神爺腳下錠錠白銀。
突然從天上出現一道裂隙,一個身穿黑西裝帶著黑墨鏡的黑發男人以馬赫為單位的速度飛馳而來,在陳得水麵前猛的停下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
陳二爺眨巴眨巴眼,拆開一瞧是封神仙府的錄取通知書,前麵洋洋灑灑數千字盡是誇讚陳得水是如何牛逼如何有才,最後在結尾的時候一行小字讓陳二爺頓時冷汗濕透了全身。
上麵寫道:【為祝賀陳得水同誌打破最快得道紀錄,特獎勵天劫一次,如你看到這裏請倒數五秒,天劫將準時送到。祝你好運哦親!】
可憐陳二爺隻來得及罵了句“我去你妹的”,一道熾白的閃電就落到了他的頭頂。
然後陳得水的眼前就隻剩下一片黑暗。
陳得水恍恍惚惚夢見自己來到一處人間仙境,這裏鳥語花香小溪潺潺,在潭水中有七八個穿著清涼身材惹火的妹子嬉戲打鬧,在岸邊擺放著酒肉宴席和成噸的鈔票,見得陳得水過來,小妹子們不顧**外泄紛紛晃著小手跑過來摟住了他的大腿,口口聲聲情哥哥好二爺讓陳得水血脈噴張。
陳得水摟著小妹子們哈哈大笑走到宴席前,端起玉杯剛嚐了一口美酒,桌子正中央的烤豬突然站起來甩開兩隻蹄子左右開弓給了陳得水四十多個大耳瓜子,打得陳得水眼冒金星後槽牙差點兒沒崩出來。
美景不見了,美色也不見了,陳得水睜開眼瞧見天空烏雲密布,僅有未被完全遮掩的縫隙還透出幾縷陽光,微風掠過荒野,細雨夾雜著綠豆大小的冰雹打在地上啪嗒作響。
陳得水站起來,發現自己身上衣物被天雷燒得焦糊,此時被雨水浸透,化作黑漆漆的漿糊沾的滿身都是,這一起身衣物盡碎,上身隻剩飄飄蕩蕩三根破布條,下身烏漆麻黑餘下兩條爛口袋,光著一雙腳,頭發眉毛少了半截,讓人一眼看去就跟常年住在煤窯裏的乞丐一般。
歎了口氣,陳得水左右觀望打量四周,岩石遍地花草叢生,稀稀拉拉幾棵闊葉大樹,近處地勢高低起伏,遠處矮山雨霧遮掩,一條河流在右前方曲折蜿蜒,仔細瞧瞧,周圍還有些許看似踩踏出來的小路時斷時現。
陳得水小心翼翼的提著褲子向河流前行,現在他可不敢踩著風頭急奔,被天雷燒過的衣服脆如薄紙,這要被風一刮恐怕連條褲衩子也剩不下,到時候陳二爺光著屁股在天上飛來飛去,這要讓大姑娘小媳婦兒瞧見豈不毀了一世英名?
可惜天不遂人願,噢耶子大師所贈的山寨版阿尼瑪休閑褲也最終沒能經得住考驗,還沒等走完半截就化作片片繁花離他而去,陳得水看著一地碎布跳著腳的罵娘。萬般無奈之下陳得水隻好就地取材,拔了些青草花莖和幾片寬大的樹葉做件衣服遮羞,好在他常年伺候大師飲食,這捆蔥辮蒜的手藝倒是練得精熟,沒成想此時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