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 — 七八分(2 / 2)

鍾承止反問道:“該你先與我說說,為何會到佛山來?”

成淵望了一眼通往鋪子後的門:“你不是已猜到七八分。”

鍾承止早就餓了,抓起筷子大口扒飯:“……可這麼快就查出了眉目?”

成淵看著鍾承著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笑:“你從臨清回京城至今日已有兩月。我們忙於南巡,該幹活的人可沒閑著。而且,俞掌門的大華總商會,對大華重要貨品在各地產銷有著十分詳細的記錄。這些細錄依靠的是貨運往來與商賈之間的買賣來交叉確定。例如,佛山石灣窯需從外地購買瓷土,購買了多少瓷土便關係到產出多少瓷器,而產出的瓷器又會賣往外地,中間都需商船運輸。假如窯口謊報產銷量,便會與瓷土東家還有船隊的記錄有出入。於是每一項數字都由多方確定,遠遠比戶部僅靠榷稅來統計要準確得多。俞掌門又能通過臻融莊快速調集大量現銀,隨時可對一地市場做出巨大衝擊。於是大華總商會依靠這些產銷的細目,便能杜絕商賈投機倒賣,居中調控物價,平穩市場。近十年來,大華商業蒸蒸日上,與此絕不無關係。”

成淵說著搖了搖頭:“不是這次查案找俞掌門詢問,根本不會知道,俞掌門居然以一平民商人的身份,暗下掌控著整個大華的民生脈動,著實讓人敬佩不已。“

鍾承止聽了不由感歎:“難怪即便是佛山的東家們,也對俞瀚海心服口服。不過若非陰府介入,俞瀚海不會讓人知道他手裏捏著什麼。大商人腦子不遜官場油子,何況是俞大東家。這幾年大華的繁榮,朝廷可都算在自己頭上。恐怕就連火燒炒關的人,也不知俞瀚海那還有一份細錄。”

“對。”成淵回,“把俞掌門這邊的細錄與戶部記錄做對比,不難找到問題所在,炒關的賬本被燒與否根本無甚影響。如你所料,近三年,整個大華銅鐵產銷猛增,與朝廷記錄的出入也大增。近一年裏,猛火油也是如此。再追根溯源……”

成淵話說一半,重涵與三名夥計從庫房走了回來,成淵便收了音。

重涵走到鋪子門口,又對三名夥計交代了幾句。廖老兒子抹著眼淚點了點頭,轉身把鋪子的側麵小門打開。三名夥計似乎都從重涵這接了指示,離開鋪子朝幾處行去。

天色已近黃昏,外麵的行人明顯減少,路邊鋪子都開始收攤打烊。夥計離開,重涵正欲關門,門外就來了三名衙門的衙吏,腰間都佩著刀,貌似捕快。

重涵一身富貴少爺裝扮,尋常人多料不到其會武功。三名捕快見就重涵一人,稍做詢問就欲強製進入鋪內。重涵手一檔,將三人全攔在外麵。這三名捕快被推開兩步,還沒覺出其中差異,居然上前與重涵打了起來。

成淵見此想出去阻止,卻被鍾承止攔下:“涵兒難得能遇實戰,讓他多動動手。長苑會注意的。”

鍾承止一邊說一邊還在狼吞虎咽,但眼睛一直盯著門外,看著重涵與人過招。這時……

“喂喂!別打!別打!讓開!讓開!我要取貨,取了貨你們再打!”

一個頭發亂糟糟鳥窩似的老頭走到鋪子門口,手裏拄著一拐杖。如今重涵對付幾名尋常武人易如反掌,可還拿不好力道,總怕傷了人,一直在閃躲。三名捕快一心想闖進鋪子,完全沒停手。

老頭見無人理會自己,氣鼓鼓地大喊著“讓開!讓開!”舉起拐杖就朝重涵與三名捕快之間胡亂揮打。

這拐杖竟然為鐵製,砸到身上可不是玩的。三名捕快趕快往旁退開,而鋪子內的鍾承止,皺著眉頭放下了碗筷。

老頭走到鋪子側門邊,發現重涵擋著門:“你是……王家新來的夥計?”然後上下打量重涵,“……不像啊……這衣裳就幾兩銀子了吧……哎,不管了,我的貨呢?不是今日下午送的嗎?天都要黑了!廖掌櫃呢?”

老頭說完揮著鐵拐杖就往門裏鑽。這明顯是鐵鋪的客人,重涵也不好攔著,便放老頭進去,再轉身對三名捕快說:“方才起火隻是點小意外,未傷到人也未波及到周圍房屋,潛火隊未至就已撲滅,算不得火案。王家鐵鋪庫房多有朝廷官物,不可尋常人隨意查看。三位若無朝廷的令狀,就請回吧。”

交手之後,三名捕快自然心明打不過,嘴皮子更鬥不過,湊在一起竊竊商討了幾句,便離開了。

重涵看著三人走遠,再關門進到鋪子內,卻發現,鋪子裏麵……居然也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