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珍惜和諧
少年英雄夏完淳
夏完淳原名叫夏複,鬆江府華亭縣人。父親夏允彝是江南名士,老師陳子龍也是一位學識淵博、作風豪邁的文人。他的母親和妹妹都會做詩,姐姐淑吉還是位出色的詩人。夏完淳是明朝末年的一位神童,英才早熟,膽氣過人,5歲就能與人談論學問,7歲能詩作文,9歲時已寫出了一本《代乳集》的詩集了。
明朝末年,時局動蕩,朝政腐敗,在士大夫中流行著一股很壞的風氣。一些人作官前死啃經書,中舉做官後,則一門心思買田造房,拉攏關係作巧宦,而對現實問題,世務所急,卻不聞不問,毫不關心。當時東南地區倒有些講究“經世致用”之學的知識分子,他們紛紛結社聚友,議論朝政,抨擊時弊。最早有無錫的東林黨,後來在蘇州有“複社”,在鬆江有“幾社”。夏允彝和陳子龍是“幾社”的重要創始人。他倆相知最深,同懷匡救時弊的宏願,常在一起留心時勢,切磋學問。當父輩們在高談闊論時,小夏完淳就用心地在一邊聽。6歲時,陳子龍在夏家見夏複聰明伶俐,少年老成,常常故意與他辯論,逗著玩。有時一談下去,小夏複說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使陳子龍很不好對付。
夏複12歲時,在故鄉與誌同道合的少年朋友,模仿父輩組織了一個“西南得朋會”,常聚在一起研討詩文,縱論國家大事。在父輩們的長期熏陶下,夏複在童年時就關心時事,養成了敏銳的政治目光,立下了為國獻身的抱複。
1644年,夏複剛14歲,全國時局突變。清朝軍隊人關攻占了北京,國家存亡和人民安危到了最緊迫的關頭。廣大人民群眾和一些有民族氣節的官僚、士大夫奮起抗清鬥爭。這時,夏複把自己的名字改為夏完淳,跟著父親也投入了這場鬥爭。
第二年的5月,清軍攻下南京,即派降清的原明朝大臣洪承疇駐紮,並分兵江蘇、浙江各地。夏允彝父子,陳子龍和同縣沈猶龍等人,決定起兵反抗。他們聯絡明朝的吳淞總兵吳誌葵,派兵進攻蘇州。15歲的夏完淳投筆從戎,意氣激昂,在吳誌葵軍中積極協助商訂作戰計劃。義軍一度攻進蘇州的胥門,但由於缺乏後援,攻城將士300餘人在清軍騎兵的圍攻下,全部陣亡。8月,清軍圍攻鬆江,義軍奮戰幾晝夜,終因寡不敵眾,兵敗城破。夏氏父子和陳子龍衝出重圍,潛伏鄉間。在此同時,“幾社”會友侯峒曾、黃淳耀領導嘉定人民抗清,也失敗身亡。消息傳來,夏允彝無比悲痛,自投鬆塘而死。
夏允彝的殉國,更激起了夏完淳堅持抗清的決心。1646年春天,他與老師陳子龍及嶽父錢栴(zhan)秘密回到鬆江,在一起歃血盟誓,決心抗清到底。他們與吳江吳日生領導的太湖長白蕩水義軍取得聯係。夏完淳遵照父親的遺囑,變賣了家產,捐獻給義軍作軍餉,他並在義軍中擔任參謀。義軍在湖中神出鬼沒,數百裏內縱橫無敵,攻破吳江,收複海鹽,屢次大敗清兵。後來,由於奸細的破壞,吳日生被害。至此,蘇南、浙西地區的抗清武裝都失敗了。
夏完淳被迫離開家鄉,長途跋涉,跑到長江中遊的湖南,去尋找有組織的抗清力量,甚至還有西入四川的念頭。顛沛流離了一陣,卻毫無結果。但是,他並沒有灰心喪氣,仍繼續尋找著鬥爭的機會。 ’
1647年春,夏完淳又潛回家鄉。他與正在重整旗鼓的明軍舊部黃斌卿取得聯係,密報軍情。又和江南顧鹹正、劉曙等數十人聯名具表,圖謀大舉。大家推夏完淳執筆起草,交謝堯文送往浙東。不料謝堯文途中被擒,搜出表文,押到清朝的鬆江提督吳勝兆那裏,幸好未予追究。原來吳勝兆在陳子龍、夏完淳等人的策動下,正準備起兵反清,所以一場禍事暫時避過去了。
可是,吳勝兆在舉行兵變時,不幸暴露而失敗,被清朝統治者殺害了。陳子龍被俘,綁在船上,押往南京。途經跨塘橋時,陳子龍趁人不備,猛地掙脫,投河而死。
江蘇巡撫士國寶從吳勝兆處搜得夏完淳起草的表文,立即照著名單在蘇州、鬆江等地四處搜捕。當衙役闖到夏完淳住處,他鎮定自若,慷慨地說:“天下豈有畏人避禍的夏存古”。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一路上,家鄉可愛的山河城池,勾起夏完淳的無限感慨。船過青浦細林山,夏完淳想起老師陳子龍壯烈的死,觸景生情,提筆寫了一首《細林夜哭》,詩中寫道:“我欲歸來振羽翼,誰知一舉人羅戈!”“公乎公乎為我築室,室傍夜台,霜寒月苦行當來”。表明此時他已決心追隨師輩以身殉國。
到了南京,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大學士洪承疇親自來提審。洪承疇知道夏完淳是聞名江南的“神童”,便心懷叵測,誘他歸降,借此收買人心。夏完淳見堂上坐的是洪承疇,不由得怒火中燒,昂然挺立,不肯跪下。洪承疇裝腔作勢,假仁假義地說:“你這個毛頭小孩,懂得什麼造反事理?還不是誤受叛亂之徒的蒙騙,被拉過去的,你要是依了我,歸順大清,管保你前程無量。”夏完淳裝著不認識洪承疇,故意高聲回道:“你才是個叛亂之徒!我是大明忠臣,怎能說我反叛?我常聽人說起我朝忠臣洪亨九(洪承疇字)先生在關外和清軍血戰而亡,名傳天下。我年紀雖小,說到殺身報國,還不甘落在他的後麵呢!”洪承疇聽後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左右趕忙出來解圍,告訴夏完淳:“本堂正是洪大人。”怎料到,夏完淳反而手指洪承疇的鼻子,罵得更凶:“胡說!亨九先生早已為國捐軀,天下人誰不知曉!當時天子親自哭祭他,滿朝群臣都痛哭流涕。你這個無恥叛徒算什麼人,敢冒他的大名來汙辱他的‘忠魂’!”夏完淳這一席堂罵,痛快淋漓,巧妙異常。弄得洪承疇在這位少年麵前,臉紅一陣,青一陣,坐立不安,雖似有千刀剜肉,百箭刺心,卻也不敢還上一句。
和夏完淳一同受審的錢栴,開始時,在庭上有些軟弱,夏完淳嚴辭正色對嶽父說:“你、我和陳子龍三歃血為盟,誓死報國。今天我們追隨陳子龍同死國難,不正是大丈夫的本色嗎?”由於他的激勵,他的嶽父錢栴最後也振作起來了。
在獄中,夏完淳關了80多天。他和同獄的顧鹹正、劉曙戴著鐐銬,一起飲酒做詩,說忠說義,豪放如常,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1647年9月19日,夏完淳、錢梅、顧鹹正和劉曙等人被綁赴南京西市刑場。夏完淳和劉曙手攜手地走在前頭,神態從容,毫無懼色。臨刑時,他們倆始終沒有跪下,昂首挺立,英勇就義。此時,夏完淳隻有17歲。他像烈士壯遊那樣,走向死亡,以其生命的熱血譜寫了最後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不朽詩篇。
夏完淳死後,他的童年好友杜登春、沈羽霄收殮了他的遺體,把靈柩運回故鄉,安葬在鬆江曹溪附近蕩灣村他父親夏允彝的墓側。後來人們為了保護夏氏父子的墓,在墓前豎立一塊石碑,碑兩旁寫著:“永遠禁止樵牧侵占”。
孤膽英雄張煌言
明朝末年,清軍入關,僅1年多時間,就占領北京,攻陷南京,兵臨浙江。此後,明朝宗室的幾個藩王先後成立了3個南明政權,但真正抗清的力量,卻在民眾之中。
1645年初夏,當清軍占領杭州時,浙江地區的老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反抗清軍。一個26歲的平民讀書人張煌言,也從此開始了長達19年之久的抗清事業。
張煌言是浙江鄞縣人。他少年時曾隨父親張圭章到過北方,親身體會到敵騎蹂躪的痛苦,認識到國亡家破的可怕,因而激發了強烈的愛國熱情。浙東抗清義軍初起時,張煌言以舟山為根據地,聯絡四明山區的義軍,屢次進攻清軍占領的縣城,嚇得浙東各城的清兵大白天都不敢開城門。不久,舟山遭到清軍重兵圍攻,終於失陷。他又到台州組織新的義軍隊伍,乘海船北上,攻克崇明,溯長江直抵鎮江金山和南京燕子磯,並於歸途奪回了舟山。
1659年5月,張煌言率領所部義軍,與鄭成功的軍隊會合,從海路突入長江。清軍在江上設置3道防線:一是釘了許多大木排,上鋪泥土,架設大炮,稱為木浮營;二是在金山與焦山之間,用粗大的鐵鎖鏈橫攔江麵,稱為滾江龍;三是在江岸建築炮台,安置了西洋大炮幾百門。張煌言毅然率軍主攻。他先是派浙東漁民出身的士兵,潛水鑿斷了滾江龍;接著駕乘戰船,冒著炮火與箭雨衝鋒,奪取了3座木浮營。江岸炮台的清軍聞風而潰,鄭張聯軍一舉攻克大運河和長江交流處的瓜洲城。
為了擴大戰果,聯絡長江中上遊的抗清力量,鄭成功和張煌言兵分兩路:鄭成功率領部下人馬拿下鎮江後,兵圍南京城下;張煌言則另率一隊水軍,上溯到蕪湖,並以蕪湖為據點,分兵4路而出。旬日之間,張煌言兵不血刃,光複4府、3州、24縣,計城池近30座;湘、贛、魯、豫等省的有誌之士,也多親來軍前,願受指揮。一時人心振奮,江淮半壁為之震動。
正當張煌言在長江中遊地區節節勝利之時,圍攻南京的鄭成功,由於輕敵疏忽,吃了敗仗,匆匆退出長江,回師福建去了。鄭軍一退,清軍馬上集中兵力對付張煌言:一邊封鎖長江,堵住他的退路;一邊調兵遣將,向張煌言這支孤軍進攻。
張煌言集中部下將士,率船隊溯江再上,計劃入鄱陽湖,開辟江西抗清根據地;結果,由於船隊在黑夜中驚散,隻得改變計劃,鑿沉僅留的船舶,進入大別山區,作持久抗清的打算。清軍大隊人馬尾追而至,義軍將士們被包圍在山嶺上。張煌言挺槍大呼,奮勇闖入敵群,連刺帶挑,殺傷精兵數十人,終於衝開一條血路,突出了重圍。這時,他身邊隻有一個攜印的少年戰士了。
張煌言請當地老鄉作向導,繞道皖南、浙西,向浙東根據地走去。崎嶇的山路磨得他腳趾出血,腳後跟開裂;途中他又患了瘧疾,骨瘦如柴,抱病趕路,汗如雨下。經過2000餘裏的艱難跋涉,張煌言終於回到浙東。“江東父老見,一一問重圍。”人們雖說惋惜張煌言功敗垂成,但也慶幸他能活著回來。
為了重整旗鼓,張煌言顧不得身體的疲勞和衰弱,立即著手組織新的義軍隊伍。然而,這時的抗清局勢,已經有很大的變化:鄭成功渡海收複台灣去了;南明永曆政權在吳三桂率領的清軍追擊下,遭到了覆滅;農民起義軍出身的抗清英雄李定國,壯誌未酬,抱恨終天。張煌言成了最後一麵抗清旗幟。
處於勢孤力單境地的張煌言,並沒有喪失鬥爭的信心。他曾策動清朝的台州守將反正,隻因行動前走漏了風聲,未能成功。當清朝的浙江提督趙廷臣寫信勸他投降時,他堅決地回答:“你是清朝的大官,我是明代的孤臣,地位不同,誌向各異。我早把功名富貴看得像浮雲,勝負成敗盡努力而已。”信末還附了兩首詩:“贏得孤臣同碩果,也留正氣在乾坤。”
這樣,清朝統治者就把張煌言看作了眼中釘。1664年3月,調集重兵,圍襲張煌言,雙方在東海中展開激戰。由於兵力懸殊,張煌言部下死傷很多,他隻得將殘部撤出,退駐舟山一個小島上。不久,他為了避免無謂犧牲,保存力量,把殘部將士化整為零,到民間掩護起來,自己隻帶少數人,隱居在浙東南田島西麵的一個名叫懸嶴的小海島上,等待機會東山再起。
張煌言不死,清朝統治者心不安。清朝政府懸賞通緝張煌言,並收買了張煌言的一個舊部下,趁黑夜從懸嶴島的背後偷襲。張煌言發覺有異,起身撥劍,不料寶劍被帳子裹住,清軍蜂擁而上,把他擒住了。
清軍把張煌言押到寧波。寧波人民得到這一消息,紛紛聚集在城外大道的兩旁,都想能最後一次看看這位英雄。隻見他,神色鎮靜,態度從容,頭戴明朝文人常戴的方巾,身穿深色葛布長衫。將近20年,人們在衣冠裝束上,最感到痛心刺目的,是腦殼後麵拖一條辮子,今天忽然見到一位明朝衣冠裝束,百折不回的抗戰英雄,無不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