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贏政出身之謎3(1 / 3)

第六章 贏政出身之謎3

需求與恐懼

根據我們的看法,弗洛依德最偉大的發現,是大部分的心理疾病的最大原因,在於對認識自我的恐懼——懼於認識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衝動、記憶、能力、潛在力與自己的命運。我們也已發現,對認識自己的恐懼與對外在世界的恐懼,通常是同性質的,而且是平行並列的。這也就是說,內在的問題與外在的問題極其相似,而且彼此相關。因此,我們隻一般性地談論對知識的恐懼,而不嚴格地分辨是對內在自我的恐懼,還是對外在世界的恐懼。

一般而言,這種恐懼是自衛性的,是為了保護自尊,為了保護對自己的愛和對自己的尊重。對於任何足以導致我們輕視自己,或使我們自感卑下、軟弱、不值得、邪惡、可恥等的一切認識,我們自然會感到的恐懼。我們借著壓抑和類似的自衛方式來保護自我、保護自我理想的影像。這也正是我們用以避免意識到令人不愉快的、或具有危險性事實真相的基本方法。心理治療學中,我們把這種連續避免意識到痛苦真相的策略,和抗禦心理治療醫生努力幫助我們認清真相的方式,稱之為“抗拒”。心理治療醫生所使用的一切技術,主要是揭發事實真相,或者強化病患本身的能力,使他能夠承擔起事實的真相。(弗洛依德說:“對自己誠實,乃是人類最高的努力。”)

但是我們還傾向於逃避另一種事實的真相。我們不但對我們的心理疾病裹足不前,也傾向於逃避個人人格的成長,因為它也可能會帶來另一種害怕、另一種恐懼,害怕感到自己軟弱,感到自己不足。因此我們發現,還有另外一種抗拒、一種對自我的優點、自我的才能、自我高雅的衝動、自我較深的潛在力、和自我創造力的否定。簡而言之,就是對自我內在這偉大性質的抗拒,和對驕傲的恐懼。

我們不禁回想起有關亞當和夏娃不準碰觸那危險的“知識之樹”的神話,在許多其它文化也有類似的神話,也認為最終極的認識是諸神的專利。大多數的宗教都有反理智主義的線索可尋(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其它線索),都有一些偏好信心、信念或誠心,而不喜歡知識的痕跡,同樣都覺得對某種形態知識的涉獵太過危險,最好予以禁止,或留給某些特殊的人。在大部分的文化裏,凡是尋索神明的秘密,向神挑戰的革新份子都受到重罰,像亞當與夏娃、普羅米修斯、艾底帕斯均是如此。並且它一再提醒大眾:不可妄想成神。

然而,假如我可以用濃縮的方式來表達,那麼就是說,正因為在我們的心中含有肖似於神的成份,才會令我們內心衝突、感到迷惘、恐懼、引起動機、自衛。這正是人類基本處境的某一個麵貌,我們同時既是螞蟻又是神明。每一位偉大的創作者,每一位肖似於神的人,在創造中的孤寂時刻裏,在更新(對抗陳腐)的時刻裏,其勇氣皆備嚐曆練。這是一種膽識,一種以一敵萬的精神,一種反抗,一種挑戰。恐懼是可理解的,但是為了使創造成為可能,必須予以克服。在自我的內部發現新的才能,雖然令人興奮,但也會帶來恐懼,亦即對於作為一個領導者,作為一個孤寂者所具有的危險、責任與義務的恐懼。想到責任可能會成為極重的負擔而盡可能地逃避它。我們可以從那些當選為主席、會長之職的人們所提出的報告中看出,他們的心情總是混淆著敬畏、謙遜甚至戰鬥的情緒。

一些臨床的實例可以使我們獲益非淺。首先是女性的心理治療實例中相當常見的一個現象,即許多傑出的女性下意識地會把才智與男性視為等同,而深感困擾。他們覺得諸如探索、研究、好奇、肯定、發現等,這一切都是非女性化的東西,尤其當她的丈夫的男性性格不穩定時,特別使她感到受壓迫。有許多文化和宗教都不允許女人求知和進行研究,我覺得這種行為的根源之一,乃在於想要維持婦女的“女性化”(虐待狂與自虐狂意義下的字眼)。例如,女性不可作司祭或經師。

懦弱的男人也容易把研究的好奇等同於對別人的挑戰,假如他無意中變得聰明,又研究出真理來,他就會變得大膽、武斷、人模人樣起來,因而無法自製,而這種姿態終將引起別的比他年長、比他強的人的憤怒。同樣地,孩童也會把好奇等同於侵犯他們心中的神明,亦即全能的大人的專利。當然,在成年人身上更容易發現相對於孩子的態度,因為成人常會覺得小孩子永無休止的好奇至少是很麻煩的事,有時甚至覺得是一種威脅、一種危險,尤其是他的好奇是有關性方麵的問題。迄今,還是少有父母能欣賞小孩子的好奇,並且感到愉快。同樣,在被剝削的人、被蹂躪的少數弱者或在奴隸的身上,亦可看到類似的情形。他們害怕知道得太多,害怕自由地去探查,因為這樣會引起他們的主人的憤怒。在這類人群中,裝傻是最常見的自衛態度。無論如何,剝削者或暴君,在情勢的力量下,都不適於鼓勵他們的屬下好奇、學習與認知,人知道太多似乎都會反抗。被剝削者或剝削者雙方都被迫認為,對於一個調教良好、服貼的奴隸而言,知識與其身份是不相匹配的。在這種情形下,知識是危險,而且相當危險的。弱者、奴隸、自尊較低者的身份是不可以擁有求知之需的。直接、毫無禁忌的凝視,是一個猴王用以建立其控製權的主要技術,群猴在猴王的凝視下自然低頭成為從屬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