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子說不下去,魔狼卻是莫名驚喜,他熱淚盈眶,突兀衝著燃無和尚跪倒在地,沉聲道:“還望燃無大士成全,若能讓月兒醒來,魔狼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燃無大士聽得魔狼話語,怔怔望向魔狼,心中悚然,不曾想魔狼如此決斷,或許接下來的九黎之站魔狼已有了必死之心,想不到這位九黎新王竟有如此氣魄,悠悠道:“狼王哪裏話,老僧也是奉命行事,理當如此!”
魔狼與燃無和尚對答,白帝子在一旁頓時色變,如今黎天之戰尤為焦灼,神族與黎族互有勝負,但兩方的大人物都很清楚,九黎雖然有重整之勢,兩方的力量差距卻過於懸殊,若但是魔狼以而今之力保全自己不是問題,但九黎恐怕難以完全。
魔狼與月神之情已經傳遍星河,而此時魔狼如此思量,怕真的是報了必死之心,要為月神和九黎謀求一條後路!
白帝子在一旁心痛落淚,鹹鹹的淚水在唇齒間顫抖,從這一刻起,他心中便中下了複仇的種子,讓他在這滔滔濁世中更加冷靜,也看的更加清楚,隻待將來的那一天,他要為最疼他愛他的姑姑昭雪,為這一雙眷侶正名,血洗冤屈!
燃無老和尚施法九九八十一日,在這兩月間,神族和黎族暗地裏默契起來,戰亂不曾爆發,歲月一下子安靜下來,也許這便是風暴降臨的前夕。
月神真的醒了,她紅衣飄然,眼眸沉澈,雖然頭頂沒有了懸月,但絲毫不掩她傲然不可方物的風華,舉止間高貴典雅,嘴角一挑,笑靨如花!
她扶著軍帳外的枯樹,望著坐在地上打盹的魔狼,俏皮一笑道:“呆子,我醒了,你還睡著做什麼?”
朦朧中他睜開眼,像是在做夢一般,一襲紅衣映入眼簾,那迷人的微笑仿佛他三世修來的福分,他猛地揉了揉眼睛,突兀站起身來,然後驚叫起來:“月兒,月兒,你醒了……”
他驚喜的笑著,他驚喜的哭著,他伸出粗大的手掌去撫摸她的臉!
月神溫潤的玉指堵住了他的嘴唇,眼眸處滑落一滴淚花,她看到他白了頭,思念斷腸,她忍住淚花兒笑道:“你哭什麼?這不是很好嗎?快,去抱抱我們的孩子,你要給他起個名字!”
魔狼一怔,突兀有些茫然,卻聽得軍帳中傳出一陣陣嬰兒的哇哇哭聲,他緊緊拉住她的手,喜極而泣道:“月兒,是真的嗎?我們有孩子了!”
大帳裏,他驚慌的抱著那繈褓中的嬰兒,看著他白皙的圓嘟嘟的小臉,這就是他和月兒的孩子,望著小孩兒,他不由想起他們初識的那一日,他帶著一群毛頭小子前往巨人族傳信,彼時,漫天劍雨,流光璀璨,在一道道劍影中他望見她紅衣獨立,一劍掠空而來……
那麼美,那麼難以忘記……
他曾說,有機會要帶月兒飽覽九黎的美景,其中極北雪國,銀河最是好看不過。
最後這個夜晚,他們一家三口,便在雪國最高的雪山上,他左手攬她在懷,右手抱著嬰兒,三個人依偎在一起,她枕著他肩頭的白發,怔怔的望向長空,九黎最美的銀河。
萬籟俱寂,星辰漫天。
他說,月兒,你知道嗎?從那一日,劍雨漫天,你紅衣禦劍而來,我便真真切切的喜歡上了你,你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子,我永遠也忘不掉的,生生世世。
他說,月兒,你看那星河是不是像我說的一樣美,銀河飄蕩著雲霧,星星像眨著眼睛的眸子。
他說,月兒,你快看,有流星劃過,九黎的老人常說,對著流星許願,便會夢想成真。
他說著,隻剩下一雙熱淚,簇簇的滑落眼眶,她長長的睫毛搭在眼簾上,閉目而去。
這一夜,雪國雪落,魔狼在山頂坐了一夜,他的心是熱的,月兒還靠在他的肩上,孩子還躺在他的懷裏,白白的雪花蓋住了他,蓋住了嬰兒,蓋住了睡著了的嬰兒的母親。
……
流光婉轉,歲月如歌。
當荊葉再度掙開眼眸的時候,他的心鑽心的疼,滴著血,流著淚,滾滾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眶,這一場真真切切的如夢如幻的圖畫,讓他心痛,讓他憤怒,讓他冥冥中覺得這個夢裏或許有一個人就是他,而另一些人與他血濃於水,與他不共戴天。
光影不曾停止,接下來陡然一轉的畫麵,讓他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也更讓他心碎,讓他心痛的難以呼吸。
原來他,就是那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