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轎出了昭陽殿, 順著甬道往前, 一路上都有穿著深藍粗布服的太監在除雪。他們不停的揮著鍬,也不過堪堪將甬道中間清理出來一條剛好容納鑾駕通過的窄道而已。天上的雪依舊在不停的飄著, 不過片刻, 剛露出青灰色地麵的通道就又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軟轎突然停了, 前麵引路的小太監上前隔著轎簾恭敬的開口:“郡主娘娘,前麵正在清理積雪,路堵住了走不了, 咱們隻能從北邊兒繞路了。”

蕭嫣然撩起了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前麵一溜排的朱紅色馬車,太監們正在將積雪往馬車後的木板上運, 積雪堆得像小山一般高, 幾輛馬車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她點了點頭, 引路的小太監便喝了一聲起,軟轎轉了頭,繞路北邊的路,一路往西去往暢春閣。

北三所陰冷,孤清, 是俗稱的冷宮。這裏居住的是犯了錯的妃嬪,除此之外, 化人所也在此地。宮廷裏若非有事, 誰都不願意到這一處來。

北三所還有處置犯罪宮人的掖庭司,那裏養了許多惡狗,好些宮女太監都不明不白的在這裏喂了狗, 那些惡犬吃人肉長大,眼睛猩紅,總是伸著長長的舌頭流著唌液,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不聲不響凶狠的盯著過往的人。去那裏的人不敢落單,唯恐被那些惡犬圍攻撲殺。

北三所的甬道積雪沒有清理,抬著軟轎前行的小太監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積雪前進,軟轎來回晃蕩,顛得蕭嫣然有些惡心。她不由得捂住嘴幹嘔了幾聲,隨行的蔣嬤嬤聽見響動,慌忙招呼停轎湊到窗邊:“小郡主,你還好吧?”

蕭嫣然強自忍下心裏的惡心,仄仄的開口:“還有多遠?”

引路的小太監趕緊上前回話:“回小郡主的話,從這裏繞路暢春閣,鐵定比從中路走要遠一些,如今路上又滿是積雪,怎麼著約莫也還得兩刻鍾才能到。”

蔣嬤嬤聞言眉毛一豎,嗬斥道:“你這狗奴才,小郡主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你尋的這好路,這麼一路顛著過去,要是小郡主有個什麼好歹,你還想不想要你的項上人頭了?!”

“奴才知錯,奴才知錯!”那小太監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裏,連連磕頭,隨即指了指一側,“郡主娘娘,不如您先到裏麵暖和的屋子歇息一下,奴才這就回去催促那些人趕緊把路讓出來,咱們還是從中路走。”

蕭嫣然不耐的開口:“速去速回。”

軟轎落地,蔣嬤嬤小心的扶著蕭嫣然下了轎,蕭嫣然抬頭看了一眼,這處宮所十分陳舊了,門口原本孔雀綠的廊柱漆已經剝落得斑駁不堪,飛簷下的垂花門飾也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唯有門匾上尋梅園三個字遒勁有力,清晰可辨。

旁邊有小太監上前行禮道:“郡主娘娘,這裏原本是先帝嬪妃的居所,如今已經被掖庭司改為了宮人們辦公用的書局,裏麵地龍一直是燒著的,您請進去歇息片刻暖和暖和。”

蔣嬤嬤扶著蕭嫣然進了尋梅園,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東側的廂房燒著地龍,透出幾分暖意。小太監推開了門便躬身退下,蔣嬤嬤叫住了他:“你不說這裏是宮人們辦公用的書局,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回嬤嬤的話。”那小太監恭敬道,“這個時間,宮人們都在前麵二所裏做事,所以這裏才這麼清淨。”

蔣嬤嬤上前將臨窗的炕清理了一番,扶著蕭嫣然落座,拿了軟轎裏的軟墊墊在她腰後:“小郡主,您稍歇息片刻,奴才去給您燒點熱水,暖一暖牛乳。”

蕭嫣然點了點頭,示意蔣嬤嬤去忙,蔣嬤嬤行了禮悄然退下,輕輕的掩上了房門。蕭嫣然依稀聽到蔣嬤嬤在吩咐門口的小太監看好了門,別讓人衝撞了她。

這房間雖然是宮人們辦公用的書局,卻並不肮髒雜亂。臨窗的大炕簡單的鋪著手編的草席,零散扔著幾個青色的靠枕。一側的牆麵是五寶閣,上麵沒有放什麼值錢的裝飾,零星放著幾個小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