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虛榜空夢,禮佛天心(1 / 3)

我心如水,誰為蓮?蓮出汙垢,誰為塵?紅塵舍利,誰為子?子若是我,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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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7月22日,對大部分人來說“平凡”,對一部分群體來說絕對是“非凡”日子。

今天高考放榜。朱啟明早早在忐忑而雀躍的心情下胡吃海塞幾口,夾起那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直奔縣城。這是一個莊嚴的時刻,他將要見證自己一年來,不,二年來;也不是,三年來,還不是,而是十年來,用辛勤、拚搏、堅韌、淚水、甚至是忍辱負重換來的成功!

一定會榜上有名嗎?

他是如此地激動不已,又是如此地惶恐不安,更多的是夾雜著困惑和自我質疑:一定會榜上有名嗎?榜上一定會有我的名嗎?我的名真的會在榜上嗎?他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是可能出現去年類似的場景和結局,那是怎樣的令人痛心疾首、失望落寞的時刻!

去年這個日子,他刻骨銘心。淫雨霏霏、萬物幽怨,在這條路上,在這平坦如水的公路上,他莫名其妙地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一瘸一拐推著摔壞的自行車在風雨中奔行了三個小時,最後躺在診所的病床上打點滴,他暈暈乎乎、朦朦朧朧、稀裏糊塗、失魂落魄、昏天黑地度過了一個個不眠之夜、噩夢之夜。二十多天後,有點饑餓感說:“娘,我餓,我有二十幾天沒吃東西了吧?”母親說:“沒有,才七天。”這就是度日如年,縮短時間不必到天堂,拉長時間也不必到地獄,人間都可以。

一個多月後,朱啟明才漸漸地從暗無天日的時間隧道中走出,開始感受自己周邊的空間向四麵擴展,時間也慢慢變得正常起來,終於活出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味道,此時已經是八月中旬,開學的日子臨近,擺在麵前的道路似乎有無數多,合計下來,卻還是一條:複讀。

這一年,多年的神經性頭痛像魔鬼一樣纏繞著他,幾乎沒有間歇過,除非在深度睡眠中,而深度的睡眠又是那麼難能可貴,還有那個令人驚悚的噩夢時不時鑽進被窩、侵入自己無知無覺的世界,世界忽然恐怖起來、血腥起來。。驚醒後隨即就漫漫的失眠。失眠已是常態,在睡眠不足、頭昏腦漲中,日見其長、月見日多,年見月餘,餘來餘去,感覺這一年如此漫長,簡直超過兩年。每天的精神狀態不言而喻、學習成績可想而知、學習信心也自不必說。高考前一個月的模擬預考,全年級倒數第七名,這樣的成績考不上才正常,考上才是奇跡。第一次高考,沒有報多大的希望,也不敢有什麼希望。

但既然上了競技場,沒有收獲,但必須有結局,哪怕是輸的精光,也要直逼終點!這是他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考場上的發揮無所謂正常不正常,反正都填完了、寫滿了,堅持一個原則:可以不圓滿,但不能不填滿,填滿是努力,填對是功力。我朱啟明隻負責認真答卷,答的對不對那是閱卷老師的事情,跟我無關。情緒可以失度、行為可以失當,結果可以殘忍、人情可以冷酷、命運可以無情,但都必須以理性為最外圈的圍牆,沒有理性就失去了人的尊嚴。考不好可以、考不上可以,但不認真考不可以,這樣對不起娘老子兄弟哥。十幾年手不持禾、肩不荷擔,責任田裏的一水一壟一草一苗都沒有動動蘭花指,全家支持自己讀書,希望自己能考上大學,如果對試卷沒有一分恭敬心和莊嚴感,辜負的不僅是舉家殷切期望,也褻瀆了自己的靈魂!

話有說回來,既然為結果而努力,當然希望有個預期的結果,既然有了希望,就自然就有對立麵——失望,腦子裏如果有了這兩種對立的東西,人在其間,隨之而來的就是猶豫、仿徨、得失、悲喜、矛盾、糾結的情感洗禮。

複讀的這一學年,在心理和精神狀態方麵都做了自我調整,服用神經營養的藥物,頭痛得到較大的緩解,但是那個恐怖的場麵是在防不勝防中進入夢鄉,以至於在課堂上不由自主地冷不丁顫栗,精神總不能集中、思維總不甚清晰。。今年的考場開始發揮基本正常,但磕磕絆絆的也不少,最後兩場曆史和政治,曾兩次出現大腦短路,大腦屏幕上突然呈現空白狀態,直到二十幾分鍾後才有意識象錐子一樣紮進來。

最後一場的鈴聲一響,朱啟明告訴自己,今年還是“沒戲”!

明知道沒戲還是想看戲,這不自欺欺人、皇帝新裝、精神夢遊嗎?

朱啟明矛盾糾結的心緒無可言狀的、形形色色心緒和情感像瀑流載馬燈般瞬息即來而又倏忽而過,打著漩、盤著卷、橫衝直闖奔向心靈深處的無底洞。這讓他感到自行車如此沉重難以騎行,又感到自行車如此輕巧快捷,公路邊的村莊一座座向身後蝸行,又象是飄飛;他總是覺得同行的路人是那麼少,一個一個似曾相識,逆行的路人那麼多,一個一個擦肩而過,一種莫名其妙的孤獨感油然而生,他感到嘴裏幹澀難耐、喉管灼熱難當,渾身火燥難忍,似乎太陽的熱力全部聚攏而來,烤煎著他這個跳躍不已、奔放不已、狂躁不已、狐疑不安而又孤苦無助的精神放逐者。

他忘記今天早上吃的是什麼,反正不記得喝什麼湯水,也難怪心中火燒火燎,按捺不住,生理缺失必然導致心理失衡,更何況見天氣溫比往日也熱得多,此時,朱啟明已經從剛才深陷其中的心靈世界走了出來,開始感知到外部世界的冷暖,現實世界的樹青草綠雲白風清開始在朱啟明的心鏡上了了顯現出來,他用感官觸摸這個熟悉的世界、熟悉的路途、熟悉的景物,朱啟明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感性,活在自己的內部世界裏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