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死了男人的月娥，帶著一個傻兒子毛褲子來到西子礦，擺了一個賣豆花的小攤子。豆花是她家鄉的一種風味小吃。白白嫩嫩地盛在小碗裏，上麵放上紅的辣椒絲，綠的香菜，黃的炒豆瓣，單是看上一看就叫人眼饞呢。
價錢也不貴，一塊錢一碗。不過，那東西稀稀薄薄的，嚐嚐鮮還可以，頂不了饑也解不了渴。礦工們都不愛吃。月娥的小攤子一天也賣不了十幾碗出去。可是，令人奇怪地是月娥不怎麼在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坐著，有人來吃就做生意，沒人來便織毛線。
馬瘸子不知道是真的喜歡吃豆花，還是看上了賣豆花的月娥，得了空兒便去吃。吃過了一碗，再吃第二碗。一小勺、一小勺，吃得慢吞吞的，一小碗豆花要足足吃上一袋煙的工夫。吃完了第二碗還舍不得走，總要坐著抽完了一袋煙才起身。起了身卻也並不馬上就離開，還要跟月娥的傻兒子玩耍一會兒。他沒話找話地搭訕著問月娥道：“這孩子叫什麼來著？”
月娥笑笑，脆生生地回答：“毛褲子。”他嘴裏重複著：毛褲子、毛褲子，低頭看看，孩子的腿上是光光的。不僅沒有穿毛褲子，連布褲子也沒有。
下一次再來吃豆花的時候，馬瘸子就帶了一條毛褲子過來給孩子。孩子穿上了毛褲子，自然滿心的喜歡，便衝著他咧嘴直笑。看著孩子憨憨傻傻的笑臉，他便也笑了。忽然就覺得活著挺好的。能夠有人對他笑，他也可以對人笑。
月娥的那個賣豆花的小攤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是擺個招牌而已。她的目的是想找到一個合適的礦工，把自己嫁出去，然後……
礦上開飯館的馬大嫂見馬瘸子一天不拉地來吃月娥的豆花，一坐到豆花攤子前便磨磨蹭蹭地，老半天不肯抬屁股。就說：馬瘸子，你那麼喜吃豆花，幹脆讓她們娘兒倆搬回家去，搭幫過日子得了。馬瘸子正有此意，隻是不敢貿然開口而已。月娥呢，已經摸清了馬瘸子的底細，知道他是光杆司令，正合自己的條件，自然也不反對。
馬瘸子的家窮得叮當作響，除了兩孔磚壘的破窖洞外，便什麼都沒有了，月娥也不計較。不過，在搬過來以前，月娥還是堅持去白塔鄉政府注冊登記，領了結婚證。
月娥願意跟自己正式登記結婚，是馬瘸子沒有想到的。馬瘸子四十出頭，比月娥大了十幾歲。能正經八百娶一房媳婦過日子，馬瘸子求之不得呢。以前，馬瘸子曾經有過一個女人，也是外地的。沒法子，像他這樣的男人，在本地是尋不下女人的。隻有比他更窮的外地女人，才會看上他。那個外地女人跟他稀裏糊塗地過了半年多，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卷了他存下的幾千塊錢，像鳥一樣飛走了。
他照著那個女人告訴他的地址找了去，結果，根本沒有那個人。以後，他就再也不敢招惹那些外地女人了。但到底是個男人家，好了傷疤忘了疼。久不沾葷腥，見了有機可乘的魚兒就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