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鈺
他自小便是髒兮兮的, 髒兮兮的過往, 髒兮兮的現在, 無父無母, 了無牽掛, 直到那一天, 一雙雪白的靴子出現在他眼前, 他抬眸一眼,卻瞧見眼前多出了三個人。
一個一身黑衣嘴裏叼著狗尾巴草。
一個一身白衣腰佩短匕冷漠疏離。
還有一人,高高瘦瘦, 寬廣的衣衫穿在他身上猶如裹了被單一般鬆鬆垮垮,他神色淡然,這樣看著他, 然後說:
“將人帶走吧。”
那嘴裏叼著東西的人說:“就是他了?”
沒人回應他, 他也不再說什麼,拉起他就走。
他隻記得自己進了一個明亮的, 寬廣而舒適的地方, 那位白衣公子粗魯地將他按進盛滿熱水的木桶裏。
他自出身以來, 從未如此幹淨過, 他被人換上了布料很好, 很漂亮的衣裳, 他被人束冠,高高瘦瘦的人牽起他的手來到宮中,富麗堂皇的大殿上, 坐著他們國家至高無上的王。
牽著他的人跪下了, 他也跟著跪下了,他聽見他說:
“父皇,您若真想北鶴日漸強大,眼下不得不妥協,數萬子民的性命掌握在您手中,以孩兒一人的犧牲換的北鶴十年太平,委實值得。”
“真兒....你本如此天資聰穎之人,朕如何舍得將您送到大慶去,還但上個傻質子的罵名?”
“無礙。” 他的聲音清冷,明明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顯出超出常人的鎮定。
“大慶朝仗勢欺人占我北鶴土地,欺我北鶴人民雖不可恕,歸根究底,不過我朝尚且勢單力薄,您若真想北鶴強大起來,那便依照孩兒的意思,從長計議,我受些苦,無礙的。”
他說道了他:“此人生來聰慧,身子骨也硬朗,若好好培養,他日定文武雙全震懾四方,從現在起,此人便是父皇第五子。”
而後他站了起來,眼前淡漠的少年說:
“從今日起,你便喚作沈明鈺,係為北鶴五皇子。留在宮中,輔佐皇上政事,遠下軍營,研習行軍用兵之道。壯哉我北鶴江山。”
可那天那個隨同這位名叫真兒一起的,另外一位神色淡漠的白衣少年卻在某一日告訴他:
“你記清楚,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你終究隻是他的一條狗,若要到了非用你不可的地步,你也給我記清楚你的使命。”
是的,他是他的一條狗。
在那之後,真兒已經被送往大慶做質子。
他不過是一個小乞丐,縱使真兒告訴他,他天賦異稟,可當他看到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和兵法時,卻如墜雲裏霧裏。
縱使披上五皇子的外衣,他也成不了真兒口中的人。
可這時候,真兒卻又出現了。
他出現在他的寢宮中,他很詫異,真兒明明該在千裏之外的大慶啊,何以會回到北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