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事和小事2(2 / 3)

我抓住截標前的最後時刻,連續6次加價,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終於以3720元的價格拍到滿意的房子,當天便通過網上支付完成了付款手續,簽訂了購房合同。我終於真正擁有了自己的家。

心不設防

手術後一周,醫生讓我下床活動。出了病房才發現,病區的牆上隨處可見“當心錢包,謹防扒手”。據說現在小偷的活動正處於“牛市”,且其手法相當高明。印象中的小偷形象來自於舊時影片,賊眉鼠目,舉止猥瑣,極好識別。自從昨天聽說樓上那個病區出現一個溫柔甜美冒充護士的“白日闖”一舉偷得現金5000元的新聞,我便草木皆兵起來,對所有衣著體麵的陌生人心存警惕。

不知不覺中已走到醫院的車棚旁,一個漂亮女孩正彎腰開車鎖,可是怎麼轉,那把鑰匙都不靈驗。她抬頭看了看我,繼續去轉那把不爭氣的鑰匙——車賊!我在心裏驚呼。根本就不是她的車,怎麼開得開呢?裝模作樣跟我蹭時間罷了,好等我走遠讓她動真格的——據說現在有一種藏在袖管裏的微型切割機,隻需半分鍾便可切開鎖條。我偏賴著不走,看你怎麼著,真想讓所有人都來看看這個溫柔女賊的作案風度。我得意地看著她在那裏無法收場的扳來弄去,她用求助(也許是求饒)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是讓我幫她“開鎖”然後栽贓於我,還是讓我放她一馬?我才不上她的當!隻顧像福爾摩斯一樣神氣地看著她越來越狼狽的形象,汗水已漸漸濕了她的鬢發。我真為她感到惋惜,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何必呢?

終於,她放棄了行動,連鑰匙都留在鎖孔裏,走了。我散完步,把這個“智鬥女賊”的故事講給每一個熟識的病友聽。當我回到自己的病房,頓時驚呆了——“女賊”正坐在我的床沿與母親聊天。母親說,你怎麼才回來,人家姑娘都等了好一會兒了。“女賊”見了我分明一愣,然後站起來笑了。經她自我介紹,我才知道她是我一個學生的大學同學。因為總聽那個學生跟她談起我,聽說我在住院,便特地來看看我,想看看這個會寫文章的數學老師到底多麼“不可思議”。

接下來的故事落入俗套,我們戀愛了。後來她總說,你那天怎麼那樣怪怪地看著我,我的車鎖鏽了,鑰匙怎麼也拔不出來,你竟不過來幫我一下……

我感到一絲無奈。不知什麼時候,麵對生活,我們學會了猜疑、謹慎與提防,用小人之心拒絕了多少愛心與真誠——而這些,正是我們所需要的啊。

所以,有時候,倘若心不設防,也許你會過得更快樂。

一顆痣

利和我在同一個工作單位,因為都是單身,被安排在同一排簡陋的宿舍裏。利比我早一年進來,每天準時回家報到,用一個電飯煲煮菜燒飯,很容易地解決吃飯問題。她說,這樣的生活早已習慣啦,最後一個字總是無限延長。

已是寒冬,我獨自一人在蒼白的燈光下爬格子,利無意關注我在塗鴉些什麼,隻說了聲你好用功啊,然後徑直走到我的鏡子前。鏡子不大,隻夠照一個頭,然而這對利來說已經足夠,她最關心的焦點在右臉上。她探頭過去,離鏡子更近了,食指小心翼翼地指指自己的臉,唉,這痣真夠大的,長得又不是地方,好像凝固了的眼淚。又翻著自己的下眼瞼,看,這兒也有一顆。我笑著說美人長痣當然要挑好的地方嘍——這句話換來的是一個白眼。她歎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很認真的樣子,唉,我要把這顆痣弄掉。長了這顆痣,老覺得運氣差,心情也受到影響。我笑她的迷信,這痣和運氣有什麼關係。我打趣,你把這顆痣動手術動掉了,說不定把運氣給趕跑了呢!

過了很久,利又堅定地說了一句,運氣真差,非得把它動掉不可。利今年接了一個班級,這個班級的學生有些“厲害”,班上經常出現一些棘手的問題需要利著手解決,利快人快語,見一個解決一個。隻是過去了的事,解決了的問題又要“重見天日”,利遇到這樣的事簡直想發瘋,每天掛在頭上的一句便是“累死了”。我每天也有這樣的感覺,聽著利的牢騷,間或逗她幾句,自己反倒輕鬆了。

利羨慕我的用功,羨慕我的充實。她從我身邊經過總不忘在我的鏡子前轉悠,然後再憤憤地拋下一句,明天去動手術!

其實我知道,還有一個原因,利情感問題的產生也來源於這顆長得不是地方的痣,這陰影總是時不時地浮在臉上,浮在心頭上。利有一次突然說,你說28歲算不算老?我說還可以,利又說,人家告訴我26歲剛剛好,27歲有點老,28歲後就老了。瞧我,快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今年還好,明後年就不行了。今年——今年隻剩下一條尾巴,得趕緊行動了,天天念叨有什麼用?怪來怪去,又是臉上——不說了。

終於過了幾天,在同事的催促下,利怕錢不夠向我借了500元去醫院作手術。回來躺在床上,傷口裸露在空氣裏,我湊過去,小小的口子被縫了四針,暗紅的圓點替代了原先飽滿的黑粒。

以後的幾天,我便能聞到從隔壁飄過來的雞香、棗香。據說,利最近補得很利害。利的身體很好,免疫力強,小病大病很少光顧,這是她自己說的。因此,她拆線後恢複得挺快。利每次來我這兒還是不忘在鏡子前探頭探腦,一次她歎著氣指著那圓點說,現在好像是一個水窪,眼淚可以盛在這兒了。我發覺她的可愛,笑對她說,你有沒有失落的感覺,還是對它比較懷念?她爆笑起來,不是失落,是懷疑,這塊肉竟然一下子說沒就沒了,你說怪不怪?我又打趣,現在可以自信地去約會了,利很自然地拋來一個白眼,這一次卻在我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鍾,而後麵無表情地說:“真羨慕你,不用受這樣的苦!”

“住了”

這是一間叫“根據地”的酒吧,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廢舊汽車零件的鏽蝕味和濃濃的機油味,突然有一種窒息一般的空靈,其實說是空落會比較受用些,但我的感覺居然就是空靈,恍惚間就想起張愛玲杜拉斯們那些對破碎生命的深刻體驗。可能真是這樣吧,人有時不是一味需要呼吸新鮮空氣的,那樣反而會營養不良。

我麵對的牆上有一張畫,畫麵是一個貓頭,細看貓的眼睛和鼻子又構成一個花麵狐狸,貓頭頂上有“可愛”兩字,貓頭底下是“可怕”。我背後的牆上也有一張畫,畫的是一個睜大了眼珠高度警惕的男人,文字是“工作就是鬥爭”,瘟疫一般的文眼是“穿、刺”兩字,給你迎頭一棒,很痛。這是妖冶冷酷到了極致的意象。社會又有多少魔鬼與天使混合的層麵?我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酒吧叫作“根據地”,這是對絕望和蒼涼的精微洞察還是一種類似地凋枯的心境的書寫?酒吧九點半到十一點半,有三個樂隊的表演。

開始是一個青蘋果一般晦澀的小女孩唱了一組田震的歌,從《幹杯,朋友》到《順其自然》到《梨花非夢》,雖然沒有田震那樣的穿透力,卻也有一種揪心的頹廢、孤獨乃至迷亂。

第二個歌手唱得有些模糊,但把膩得倒胃的《恰似你的溫柔》唱成搖滾,的確讓人感受到一點荒唐和反叛的新鮮。我是一直聽完第三個歌手一連九首英文老歌的演繹之後才走的。那是一個長發飄逸眼神飄移才華橫溢的男孩,高貴、風塵、迷幻在他的遊移中水乳交融。這是真正的酒吧的氛圍與情緒,有點邪有點壞,哪怕是犯一點錯出一點軌,喝下這藏好的毒也是一種精致。帶我去“根據地”的周女士管這種感覺叫“住了”。放下老成持重與小心翼翼,原來你也消受得起這種心態和狀態,那並不等於你就會被一個城市分泌出來的毒汁毒死。年歲漸長,原本以為與時尚的靡靡之情距離越來越遠,我一直按著一個主流社會應有的規範和禮儀要求著自己和教育著孩子。沉悶中翩翩而至的這種美麗的異類讓我語無倫次,在道貌岸然的麵具之下我其實一直在等待這種“住了”的感覺。生活其實並不一定要與什麼異類剝離,哪怕它像一把劍插在心上。

我又回頭看了那個“穿、刺”的男人。而我身邊的周女士,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在外企辦公室一邊講流利的德語一邊聽佛樂梵音,後來我知道她原來還曾經是一個把劉三姐的山歌唱成搖滾的跑場藝人,現在又明白她還有這種享受“住了”的“癖好”……

醉酒三怕

大概是受了先父的影響,從七八歲的時候我就對酒一往情深,但卻一直沒有機會開懷暢飲,就更談不上醉了。現在回想起來,暢飲並大醉幾乎是一個我潛在的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