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弗洛伊德1
第一節
在有關催眠的課堂上,通常會引介病人到學生麵前,並且對病人的個人背景資料作詳細的調查,其中一個病例印象非常深刻:有一天,一個顯然具有強烈宗教傾向的中年婦女在女仆陪伴下柱著拐杖出現在我的診室。她大約五十八歲左右,而且左腳罹患麻痹症長達十七年之久。我讓她坐在一張很舒適的椅子上,然後請她將一切告知我。她開始一五一十地敘述整個生病的經過以及所受的痛苦。最後,我打斷她:“好了,現在沒有時間再多說了,馬上要將你催眠”。
當我說完這幾個字,她竟然立即閉上雙眼進入非常之睡眠狀態,而我根本還沒進行任何催眠程序。對於這一點,我百思莫解,但並沒有去探究其中原因。接著她滔滔不絕地敘述一切,甚至還透露了好幾個奇怪的夢。但一直到多年之後我才了解這些個夢正代表著她潛意識的內在經驗。當時我把她的病情認定為一種精神錯亂。現場的情況似乎越來越難控製,尤其是麵對在場作觀察的二十個學生。
半個小時之後,我想使她從催眠狀態中清醒過來,但她卻似乎拒絕合作。我開始緊張起來,以為自己很可能在無意誤入了一個潛伏的精神狀態裏。花了約十分鍾才把她弄醒。在整個過程裏,不敢讓學生察覺我的緊張。待她醒過來,發覺她顯得相當迷惑。我告訴她:“我是醫生,你沒有什麼大礙了r結果她竟然大叫“我好了!”接著把拐杖丟掉,在我們麵前一步步走起路來。我非常尷尬,紅著臉告訴學生“你們瞧,這就是催眠術的功勞!”可是坦白的說,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奇跡是怎麼發生的。
也就是因為這幾個相關的經驗使我放棄了催眠法。真的不了解究竟怎麼一回事,但是那個女病人果真痊愈了,而且精神奕奕地離開。我要求她繼續保持連係,我認為最遲二十四小時之內,她可能再度發作。一再懷疑,她的病卻不再複發。我隻能接受她已經完全康複的事實。
在事發之後第二年的暑期課程第一次上課時,她又出現了,這一次對我埋怨說最近她的背常常疼痛。很自然地,自問這是否和我的講課有關。也許她事先在報紙上看到我的授課消息。我向她詢問這個病痛發作的原因和時間,但她卻無法告訴確切的答案和解釋。最後,我猜想——她背疼一定是從在報紙上看到我授課的消息那一刻開始發作的。確實了這一個假設,但是對於那一次奇跡似的康複卻仍然不解。我再次將她催眠——也就是說她又立即進入了昏睡狀態。——後來,她的背就不再疼痛了。之後,讓她在我演講結束時留下來以便了解更多有關她的過去。結果發現她有個精神衰弱的兒子就住在我們醫院裏。對這件事我全然不知情。因為她用的是第二任丈夫的姓,而孩子卻是她和前夫所生。這是她惟一的孩子,當然,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不幸的是年紀輕輕的就患了精神病,而在當時,我隻是個年輕的醫師,對她來講,代表的正是她對兒子所寄望的成功。那種強烈成為一個成功者母親的渴望終於落實在我身上。最後,收我為義子,而且大大地宣揚了我治愈她病痛的奇跡。
事實上,建立我在當地醫生名氣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女士。是從她將事情宣揚開了之後,我就私下收了許多病人。而我的心理治療,竟然是由一個把我認成她兒子的女人開始。當然,後來我將這件事分析給她聽,她接受了這項事實,而且她的病也不再複發過。
這就是我第一次治療的經驗——應該說,第一次心理分析。仍清晰地記得和這位女士的交談對話,她是個非常有智慧的女人,對於我慎重地處理她的病情以及在其中對她們母子所表現的關懷,表示非常感激。這對她真的是幫助很大。
剛開始收病人的時候,仍然采用催眠法,但過了不久,就完全放棄了,因為使用催眠隻能叫人在黑暗中摸索。你永遠不知道病人病況的進步和進展會持續多久,而且在這種沒有把握的不定地的情形下,我也常感到良心不安,也不喜歡單獨決定病人應該怎麼做。真正關心的是如何從病人最自然的發展裏獲取更多資料。因此,必須更小心地分析他們的夢,以及由潛意識裏所表現出來的行為。
聯想試驗1904年到1905年間,我在精神診所成立了一個心理病理學實驗室。當時有好幾個學生一起做心理反應(也就是聯想)的研究,和我合作的同事有法蘭茲和李克林,魯克實範克也正在寫他那篇有關心理反應實驗的博士論文。我則發表了一個報告“對事實的心理診斷”。同事當中,另外還有幾位美國學者:包括弗得烈、派得森和查理士、瑞克雪,他們在美國雜誌上發表的論文,也就是這個實驗計劃使我後來受到克拉克大學的邀請專門前往客座講演。弗洛伊德在同時也分別受邀。我們兩人並同時獲頒榮譽法學博士學位。
由於“聯想試驗”以及“膚電反應”這兩項試驗使我奠立了在美國的聲望。很快地,有許多病人從美國來找我。有一個美國同事介紹了一個病人。他隨身帶來的病曆上寫著“酒毒性神經衰弱”——診斷欄裏則寫著“康複無望”。我的同事並且還向他推薦了另一位住在柏林的官能症的機威醫師。原來他是擔心我的治療可能不會有太大效果。
於是我見到了這個病人,和他一席談話之後,發現他患的隻是普通官能症,給他做了聯想試驗。終於,我了解了他的症結所在——可怕的戀母情結。他來自一個富裕而顯赫的家世。擁有一個可愛的妻子,就物質生活而言,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可言。惟一的問題就是酗酒太過。而酗酒隻是他拚命麻醉自己忘掉所受壓力的一種嚐試。顯然地,這招並不管用。
他的母親擁有一家非常大的公司,他擔任一個重要工作。盡管才華洋溢,卻難以擺脫他母親所帶給的壓力,而且他也著實拋不下這個令人羨慕的職位。因此隻好聽從母親擺布,任其幹涉他的職務。每當這種情形發生的時候,他隻得靠酒精來發泄情緒。
在經過很短的一段治療之後,他戒掉了酗酒的習慣。不過我告訴他“如果你回到美國,麵臨原來情形,我無法保證你不再發作。”他並不相信我所說的話,然後精神奕奕地回到美國。
一旦再度麵對母親給他的影響,他的毛病又犯了。不久,他的母親到瑞士,並且主動要求和我見麵。她是個相當精明幹練的女人,而且果然是個權利欲十足的魔鬼。我終於了解到他所必須承受的一切,以及為什麼他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甚至在身材的比較上,瘦小的外型都不是他母親的對手。因此當場我就決定進行強製性的壓迫,我瞞著他將一份醫生證明交給他母親,證明書上說因酗酒過度無法勝任目前的職務。甚至建議他母親免除他的職位。他母親欣然地接受了建議,而他則對我火冒三丈。
在這兒,我所采取的作法是不會被一般人所接受的。對很多人而言,我根本是個不道德的醫生。但是為了病人著想,不得不出此下策。’
後來的發展怎麼樣?離開他母親之後,他的個性終於得以發展出來。後來事業大有所成——也許正因為我所給他的激將法。他的妻子非常感激我,因為她的丈夫不僅克服了酗酒的毛病,並且在個人的事業上邁向了成功的第一步。
然而多年來卻一直對他抱著一絲歉疚,為了那張瞞著他所開出來的醫生證明。但我了解他確信那是唯一使他解脫的方法。而事實上,一旦他掙脫了這些束縛之後,他的官能症毛病就無疾而終了。
在從事這門工作多年的經驗裏,一直驚訝於人們對於潛意識犯罪的內在反應。畢竟,那個年輕女士一開始並未意識到她自己扼殺了親生孩子的事實。然而,她卻陷入極度的罪惡感之中。我曾經處理過一個難忘的類似病例。有一位女士來到我的辦公室,她不願意透露姓名,說她隻準備向我討教一次。很明顯地,她來自上流社會而且自己曾經當過醫生,而溝通的卻是一份告解自白。大約二十年前吧,她說為了嫉妒和占有,曾經謀殺了她最好的朋友,目的是要嫁給這個好友的丈夫。當時以為隻要事情不敗露,她就永遠不會不安。要得到這個男人,惟一的法子就是除掉她的好友,當時完全沒有考慮到道德上的問題。
而結果呢?她的確如顧以償嫁給了這個男人,但不幸的是他在婚後不久就英年早逝。接著,發生了許多事情。她的女兒不僅早婚而且迫不急待地想要離開。最後,她終於和女兒完全失去聯絡。
這位女士本身非常熱中騎馬。她擁有數匹心愛的好馬。有一天,發覺這些馬突然在她的駕馭之下變得急燥不安,甚至猛烈地將她摔了下來。最後,她隻好放棄騎馬。她也曾擁有一隻非常俊美的狼犬,可是,好景不常,這隻狗卻突然中風,至此,深覺自己受夠了良心的譴責。她非得找個人告解,於是,她才找上我。她曾謀殺了別人,同時也謀殺了自己。任何犯下了如此罪孽的人也等於毀了自己。如果一個人犯了罪被逮到,他必須接受法律的製裁,如果沒有被人發覺,也仍舊會受到良心道德的譴責。這位女士就是個好例子。事情終究會有結果。畢竟抬頭三尺有神明。
犯罪的結果終於使她陷人極度的孤獨裏。甚至連心愛的寵物都遺棄了她。而為了擺脫隻有這樣,她才能重新搶回人性,而這個人必須是個醫師而不是職業性接受告解的人。對於後者,她還必須考慮對方的道德或法律上的顧慮。她已經被心愛的女兒和寵物所遺棄,更默默地承受了良心的判決。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
後來一直查不到她的真麵目,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她所說的一切是真實的,有的時候我會問自己,她後來怎麼樣了。畢竟來找,我作告白,並不是她生命之旅的結束。也許她被迫自殺了。我無法想像她如何可能在那樣的孤獨當中活下去。
病人的故事臨床診斷能幫助醫生決定一個確切的方針。但對病人卻沒有什麼幫助。最重要的仍是病人的故事。因為這個故事同時顯示了人性的基本以及人性的痛苦。而也隻有在這點上,醫師才能開始實施治療。
有一個病例深深地證實了這點。
這個病例發生在一個女子監獄的老犯人身上。她大約七十五歲,而且已經臥病長達四十年之久。早在五十年前就來到這所監獄了,但沒有人記得當初她是如何入獄的,因為和她同時來的人早就墓木已拱。隻有一個在這兒工作了近三十五年的護士長,還記得一些有關她的事情。這個老女人已不能說話而且隻能吃流質或半流質的食物。她都用手指吃飯,任由碎渣從口裏掉出來。有的時候要花上兩個鍾頭的時間才能喝完一杯牛奶。而不吃東西時,她會用雙手和雙臂做出奇怪、規律性的動作。我從不了解那些動作有什麼意識,能夠了解精神病所帶來的摧毀程度,但卻無法對她的行為做任何解釋。在我發表臨床演講的時候,常常以她作為早發性癡呆症的一種緊張症狀的代表。這對我卻不具任何意義,因為我仍舊無法通過這些去了解她所發出的動作其中的含義。
對於這個病例所擁有的印象,正好說明我那個時期對精神病的反應。當我成為助理時,對精神病理學所代表的意義根本不了解。每當我的領導或是同事表現出十足的信心時,我就覺得不自在,因為好像在黑暗中茫然地摸索,認為幹我們這一行最主要的工作應該是去了解病患的內在世界,然而,我卻從事一門自己都找不到出路的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