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京城裏出了一樁笑話。
說是某世家女塾裏有一對關係要好的姐妹,午休時閑聊京中話本排行,當下有兩本不相上下,一曰《權凰》,說的是一女官心狠手辣手撕各路青年才俊終成權宦的故事,作者文風陰詭毒辣,痛揭官場種種黑暗之亂象,疑為官場中人所著,連朝中老臣都偶有拜讀,一至於上朝痛斥此書影射朝中大臣需得查他,下朝就催著兒女去買第二部。
二曰《擢葉狂花》,和上文一樣是說女官的故事,但偏重兒女情長,作者疑似感情經曆異常坎坷,女主與每一任情郎皆談得幾近分手就自殺的地步,哀婉淒切,最風行時,因讀者哭得太多,布莊裁帕子的布料都漲了三番。
以上二者,簡稱為權凰派和擢葉派,不巧前言所說的女塾裏二姐妹,正是各為這兩派之人,二人本是閑聊,但聊著聊著便各誇各的好,權凰派說文筆好,擢葉派說受眾多,一開始還引經據典,後來塾中其他女學生加入戰團,便撕將起來。
權凰派罵擢葉派一根筋就知道風花雪月,擢葉派罵權凰派孤芳自賞沒人要,兩方戰況激烈,塾學先生來時隻見筆筒共書卷亂飛,粉黛共墨汁一色,觀戰了許久,待理清楚兩方師出何名,便清了清嗓子大喝一聲——
“你們打架也沒有用,陸侯她已經成親了!!!”
陸侯她已經成親了!!!
已經成親了!!!
成親了!!!
塾中女學生無論權凰派還是擢葉派,其本身大多都是陸侯的小妾粉,思及陸侯成親時的情傷,紛紛哽咽不能語,待情傷稍緩,當中有人提出疑惑。
“國公爺……怎麼還沒出事呢?”
……
國公爺雖沒出事,但朝中近來也不大平靜。
宋明桐在年前誕下一子,兩個月調養完身子後便重返朝堂,孕期中朝政要事一件也沒落下,上朝第一天,殿前對答政事足有半個時辰,無一字錯漏,鎮得禦史把削女官的折子憋了回去沒敢拿出來。
於是,宋明桐接任左相的事宜就此提上了日程。
朝中的權力就是這麼一桶水,如今武有燕國公,文有女丞相,權傾一時的東滄侯又近臨產,是否就中天而落了?
“……這些個人真能瞎想,一個是我男人,一個是我女人,還能翻車了不成?”
陸棲鸞懶洋洋地靠在蘇閬然懷裏,叼過他遞來的剝好的鬆子,放下折子,把坊中新出的話本拿起來又翻了一頁,看到一半,突發奇想,回頭問道:“你是哪一派的呀?”
陸棲鸞也快到臨盆的日子了,蘇閬然也無心朝事,索性告了假,一並在家陪產,成日裏的休閑無非是看看閑書打發時間。忽然被陸棲鸞問到這個,一陣迷之沉默後,蘇閬然果斷否認。
“我不看這些。”
“騙人。”陸棲鸞把書卷起來敲了一下他的胳膊,道:“我聽禮部的人告密了,說以前抄沒過一陣□□,你還在裏麵貪汙了幾批,有沒有這回事?有就把存貨交出來!”
蘇閬然沉默了片刻,垂眼瞧見陸棲鸞那足月的肚子,頓時覺得京中這些個拿朝廷重臣戲言話本的風氣該收一收了,否則等到孩子出世要怎麼解釋才好。
這麼想著,他就低頭耳語道:“早些年雖貪些戲言之說,皆是為稍紓思苦,如今自不必用,又哪裏來的私藏?”
陸棲鸞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紅,輕咳一聲,作勢翻了翻剩下沒幾頁的話本,道:“我可不管,成日裏悶得發慌,這娃兒又沒動靜,你陪我去書坊挑些新的來。”
蘇閬然道:“禦醫說隻在這數日間,你且忍忍,要什麼差人買來就是了。”
陸棲鸞掙著下了榻,道:“不遠,就臨街的那家小書鋪,我去逛逛救回來,沒準靈光一閃孩子的名兒就定了。”
先前陸家上下都很緊張這一胎,陸爹和池冰是文化人窮講究,男孩的名字就備選了十七八個,吵的昏天黑地險些同室操戈。蘇閬然倒是不關心這些,他和陸棲鸞一樣是想要個女兒,問陸棲鸞如果是女兒,她想取個什麼名字。
陸棲鸞孕期中自覺腹有話本氣自華,就說她情路坎坷,如果是女兒的話,就寄望她有個好姻緣,最好就從詩經裏“桃夭”裏取二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其家。
蘇閬然一想覺得挺好,問:喚灼華?
陸棲鸞:不,叫宜家。
於是全家上下一致剝奪了陸棲鸞的起名權。
然陸狗官賊心不死,一直惦記著這個事,如今非要到臨街的書坊找靈感,蘇閬然也奈何不得,無奈之下隻得扶著祖宗出去逛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