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1 / 3)

[32] 周六上午,校園很是安靜。寂靜的宿舍裏,楊洸慢慢地睜開眼睛,想了想,又閉上了。他在想:現在是什麼時候?睡覺前自己在幹什麼?他努力地一點一點回憶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慢慢地都想了起來。他想到李叔的慘狀、父親的虛偽貪婪、自己雨中的叩頭和出國等等,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有罪的,是無形中的助父為虐、是幫凶;又想到媽媽的欺騙虛偽,柳燕的可愛、疲憊和憤怒,他覺得自己被掏空什麼都沒有了,被拋棄、遺棄了,一種棄兒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他可憐自己成了“孤兒”,成了軀殼,成了一團虛無的、隨風飄蕩的空氣……

眼睛?那雙眼睛又出現了,直直地看著:一股熱流激蕩著他倔強的內心、觸發著他的自尊;使他不甘心:我是誰、到底是誰?我應該……

他仔細地想了想,仿佛知道了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他義無反顧地坐了起來,見“大力”和“荷包蛋”都在宿舍裏,問:“今天是星期幾?”

“荷包蛋”:“啊?你醒啦?星期六。”

楊洸:“星期六?幾點啦?”

“大力”:“剛過八點,你好點了嗎?”

楊洸:“嗯,沒事。”

“大力”:“真好啦?唉,你知道你睡了多長時間嗎?”

楊洸:“怎麼啦?多長?”

“大力”:“前天夜裏一直睡到現在啊!都嚇著我們啦。‘小辣椒’嚇得都眼淚汪汪地直想哭!”

楊洸:“哦。‘小辣椒’?她人呢?”

“荷包蛋”:“她從昨天上午起,就一直陪你到深夜!”

楊洸:“唉,謝謝,都謝謝你們了!”

“大力”:“嗨,說什麼屁話呢,剛一睜眼的。哎,跟她說一下。”對“荷包蛋”說道。

“荷包蛋”:“哦,對。”打電話。

“大力”:“吃點什麼嗎?這都有。”

楊洸:“嗯,好的,謝了。”

“大力”:“嗤。”

楊洸這時感到很餓,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來。

“大力”:“水、水,噎著了。”

楊洸喝著水,“小辣椒”一頭紮了進來,高興地說:“活啦,嗬,都以為你死了呢,嗬嗬。”

“荷包蛋”:“笑啦?不哭啦?”

“小辣椒:“哭?誰哭啦?‘大力’你哭過?這沒出息的樣。”

“大力”:“哦、哦,我哭了,我沒出息,好了吧?”

“嗬嗬。”他(她)們笑了。

楊洸眼睛有點濕潤。這幾天來,他首次感到了溫暖,尤其想到馬上要離開他們,真的有點依依不舍,同窗四年朝夕相處,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啊!可是,我必須離開,必須走。

楊洸站了起來,心情沉重地說:“這幾天,辛苦大家了,我這裏謝謝了。”

“大力”:“又來了,你怎麼變成酸嘰嘰的了?”

楊洸眼睛濕潤地繼續說道:“四年、將近四年了,正好都在。我們,我們情同手足!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了!”

大家相互看著,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辣椒”關切地:“什麼對不起了?楊洸,你、你這是怎麼了?”

楊洸:“沒怎麼。我,我要走了,要走了!”說著,就開始收拾物品,拿東西往包裏放。

“什麼?”

“什麼要走?”

“怎麼回事?”

“去哪兒?”

“發生什麼啦?”

“你知道嗎?”

“不知道呀。”都急了起來。

楊洸:“你們,就什麼也別問了。”

“小辣椒”仍然很驚訝:“真的要走?”

楊洸平靜地:“嗯,就現在。”

“小辣椒”:“啊?現在?”

楊洸肯定地:“嗯!”

“大力”:“啊?!可也就一個月的、就畢業了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突然的……”

“荷包蛋”:“是啊,下星期還要拍全班紀念照的。”

大家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楊洸,楊洸一言不發地在整理自己的物品。過了很長時間,“小辣椒”問道:“柳燕知道嗎?”楊洸不語。大家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大力”和“荷包蛋”開始默默地幫楊洸整理東西,心情異常凝重。

一會兒,整理好了,大家都一聲不吭地站著。

“小辣椒”眼裏噙著淚水,哽咽地說:“有必要非得這樣嗎?你這能去哪兒啊?要不,你先、先去我老家,我給你地址,過幾個星期我就回來的;再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好嗎?啊?”

楊洸情不自禁地想抱抱“小辣椒”,可還是忍住了:“謝謝了。”

“大力”將楊洸的琴取了過來,猶豫地:“還有它?”

楊洸慢慢接過琴,看了看,若有所思;然後似有所悟地撥了一下琴弦:“‘大學’?大學!”然後將琴背在了身後,眼含淚水深情地看著大家,哽咽地說道:“別了,師兄在這裏,就此和你們、和你們告別,告別了!”

楊洸背著被褥和琴,兩手各拎著一個包,慢慢地走出了宿舍。“小辣椒”、“大力”和“荷包蛋”呆呆地、若有所失地看著……

楊洸走出校門,深情不舍地望了望自己就讀四年的學校,放下手裏提著的包,滿含淚水深深地鞠了個躬……

在一個靠近內環的“南站”站點他下了地鐵。這裏離市中心較近,交通比較方便。在車站旁隨意買了部新手機和SIM卡,再到一點心店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向店主打聽起附近群租房的信息;在問清了有群租房的地點後,就徑直坐車來到了龍吳路一個新建的動遷安置小區。

楊洸走進小區尋找著,在一幢樓下看見一小廣告,就撥打電話詢問;一穿著睡衣褲的中年婦女來到楊洸跟前:“哎,是你要群租房?”

楊洸:“你好。是的。”

中年婦女:“你一個人?”

楊洸:“對,就我一個。”

中年婦女:“哦。五百元一間,付二押一。”

楊洸:“哦,大姐,可以先看看嗎?”

中年婦女:“可以,跟我來。”

楊洸跟著中年婦女乘電梯來到十七樓,走進一個單元:這是一個大三室二廳的單元,已被改成有十二個狹小獨立的小居室,內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和一個台燈,上麵各留有一段被柵欄隔斷的空間作空氣流通。

楊洸:“還可以,大姐,隻是能不能付一押一?我眼下手裏稍有點緊。”

中年婦女:“不行。”

楊洸:“那,這樣可以嗎?缺的我下次和房租一起補上,幫幫忙了大姐。”

中年婦女想了想:“好吧,我看你文縐縐的,是個老實人,就破個例吧。”

楊洸:“謝謝大姐,那就這間吧,謝謝了。”楊洸隨意挑了一間,把東西都放了進去,然後從口袋裏小心地掏出錢,認真數了數遞給了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點完後走了。楊洸打開被褥放在床上,稍作整理,便頭枕著包閉上眼睛躺了下去;忽然,他緊張地又坐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錢,又仔細地數了數:就剩一千多了,發了會呆,緊緊攥著錢躺了下去。

“戇﹠戇休閑服務坊”的低價生活小超市,經過商品品種、價格和進貨渠道的優化調整,營業額直線上升,在這一片出了名。家駒仍然忙得不亦樂乎,整天跑進跑出,貨架上堆得滿滿的,驗貨、收貨、進小倉庫、上架、晚上結算,同時開給阿林一份“庫存與進貨清單”; 阿林外出進貨時,他還幫著阿林照應棋牌茶室和麻將室。阿林則根據“庫存與進貨清單”進貨、結算,負責整天幾近滿座的棋牌茶室、麻將室的正常經營。兩人配合的如魚得水,每天看著居民高高興興地進出往來,感受著辛勤勞動和收獲的愉悅。居委會小王主任時不時帶著些什麼人的來參觀,熱情地介紹著“戇﹠戇休閑服務坊”的經營模式和周邊居民們的美譽。

周六的中午,“戇﹠戇休閑服務坊”的門口貼著一個“通知”:今天下午服務坊的棋牌茶室停止營業,1點-5點舉辦康福裏“閑置生活用品自由調劑會。

居委會的小娟姑娘正在幫阿林搬桌子、整理場地。阿林問她:“小娟,都通知到了嗎?”

小娟答道:“都通知了,每家信箱塞了一份,還連續三天夜裏搖鈴巡視時口頭通知。”

阿林:“嗯,謝謝了。”抬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鍾,疑惑地自言自語:“還有半個小時了,怎麼的一個人都沒有?”

小娟不無憂慮地問:“阿林阿叔,居民不會都沒興趣吧?”

阿林也有點擔心起來:“應該不會的呀。現在家家人家的有誰會沒有閑置的生活用品?我看應該是太多了,利用殘值相互調劑調劑,嘿:我這個創意蠻好的呀,哎?怎麼的就一個也沒來呢?莫名其妙。嗯,小娟,再不行我現在回去,叫阿梅翻點啥的出來,先來裝裝門麵再說。真是怪了。”

小娟說:“也好,阿林阿叔,你去好嘞,這有我看著,你放心。”

阿林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一到家他就往樓上走,邊上樓邊大叫:“阿梅、阿梅。”